面对关羽这张因愤怒而涨得通红的脸,糜芳情知今日再难善了。
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他竟然一把从关羽手中挣脱下来,甚至连缚在手臂上的绳子也给挣脱掉了。
他揉了揉生疼的喉咙,怒极反笑道:
“好啊,既然你们谁也不愿给我糜芳一条生路,今日我便豁出去了!”
糜芳平日里给人的印象是一贯与人和气,甚至还有些懦弱,如今忽然这么来了一下,一时倒让帐中诸人颇感到有些愕然。
糜芳却恍若未觉,骈指直指关羽,横眉怒道:
“你关羽关云长,声名赫赫,自诩忠义无双,焉不知今日之局,皆是你咎由自取!”
张飞这时才反应过来,大怒道:“你这厮还敢顶嘴了!看俺不抽打死你!”
他正要扬鞭上前,却被关羽一把拦住。
关羽怒目圆睁,目光灼灼,直直盯着糜芳,哑着嗓子道:“让他说下去!”
糜芳见张飞持鞭而来,气势本有些减弱,又见关羽这般神态,登时怒从胆边起,恶向心头生,不退反进,继续骂道:
“关羽!主公委托你督荆州诸事,而你呢?除了整日练兵催粮,还会干些什么?教化诉讼选拔乡贤,协调各方厉害,这些事情你可曾过问过分毫?”
“你不做便也罢了,我好不容易同大户豪门筑好交情,你偏偏要帮那群泥腿子出头,坏我大计!你说,你瞧不起世家豪族,人家凭什么纳粮?他们不纳粮,我莫非还能凭空变出粮草不成?”
糜芳骂着骂着,胆气陡生,心底对关羽的敬畏竟然统统消失,只觉得毛发贲张,畅快淋漓,他口舌不停,继续痛骂道:
“你眼里揉不下沙子,我等做好了自是应该,做不好便是无能之辈!你看看你,治理荆州这才几年,不仅赶跑了杨仪,就连马良这等好脾气之人也被你打发走了!好,且不说身边之人,便说稍远的刘封孟达之辈,又有几人与你相善?”
“你道我糜芳喜欢与你共事吗?还不是主公知我性子软弱,遇事忍气吞声,不比威公刚烈之辈,这才派我来辅佐于你?”
“而你呢?在你眼中,就属你那些泥腿子兵将最是宝贵,我等同僚便是你的奴才!是你的佣人!但凡不遂你心意的,挨骂挨罚,都是应当!”
“关羽!你且说说,我糜芳兄长家人都在蜀中,我什么要反?我有什么理由要反?”
糜芳讲到此处,因过于激动,喉咙被口水呛到,一时弯腰剧烈咳嗽起来。
关羽任由他骂,不做半分辩解;姜维在他身后,瞧不清楚他的神情,只能看到他伟岸的身躯兀自颤抖不止。
糜芳咳了好半晌方恢复过来,再抬起头来,脸色已经从惨白转为猪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