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挨个在牌位前上香,而老朱始终是站在朱允熥的身后,只是安静的看着、出神着。
在给常氏的灵位前上完香后,朱允熥再次跪下。
老朱看都没看朱允熥,缓缓说道,“你曾祖有咱的时候,都五十了。咱上头有爹娘,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咱是家里的老小,最是得宠。”
朱允熥也不说话,而老朱继续说道,“那会儿家里头穷,一年到头都吃不饱。那会儿你大伯祖父也有了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咱们家里头热热闹闹。咱整天带着你那两个堂伯玩闹,放牛都有他们跟着咱这个小叔。”
老朱随即叹了口气,说道,“咱十五那年大旱,你曾祖父、曾祖母和你大伯祖父饿死了。那会儿苦,咱和你二伯祖父四处求人,才有义惠侯发了善心给了俺们一块地,让你曾祖父他们有了埋身之所。连口棺椁都没,就几身破衣裳。”
老朱继续说道,“你二伯祖父、你大伯祖母都逃散了,隔壁的汪干娘怕咱没去处,给咱准备了些东西,让咱去当了和尚。哪知道那会儿想当和尚都不成,和尚庙都没了吃食。咱就四处流浪、托钵乞食,那年咱十七,一直到二十五去投了义军。”
朱允熥看着眼前的牌位,说道,“我知道这些。”
老朱自豪、自傲的说道,“你知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咱开国那会儿,有文臣想着给咱找个好祖宗,说咱出身好。咱不乐意,咱就是淮西布衣,咱爹娘就是饿死了。咱就是出门讨饭好几年,人憎鬼嫌。允熥,你说咱为啥这般做?”
“出身就是出身,我们朱家就是朱家。”朱允熥就回答说道,“再说了,知道出身微末、创业之艰,这不是坏事。就是怕我们家这以后的子孙天潢贵胄,不一定都能理解皇祖父。”
老朱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道,“这倒也是,咱的儿孙们都是锦衣玉食,比以前咱老家那刘财主家还要富贵好些。让你们这些人去讨饭,不要说讨不到饭了,屎都抢不到一口热的。”
老朱看着朱允熥的背影,说道,“和你说这些,就是想和你说咱家得了天下,来的不容易。”
朱允熥当然能理解这些事情,“我知道,能得天下哪有容易的。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
老朱露出欣慰的笑容,说道,“你能明白这个理最好,咱早年告诉你爹,当皇帝得记住几点。一是仁,能仁才不会失于疏暴;一是明,能明才不会惑于奸佞;一是勤,只有勤勤恳恳,才不会溺于安逸;一是断,有决断,便不致牵于文法。你爹做的好,就是他走的早了点,要不然肯定能成明君。”
在老朱的眼里,他的好大儿就是最完美无缺的。单纯就监国理政来说,太子朱标的表现几乎也是无可挑剔的,是完美储君的样子。
处理政务的能力非常出色,对于文武官员的制衡也非常出色。果断、狠辣的同时,也不缺少宽仁,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都非常认可这位储君。
包括哪些宗室藩王们,对于他们的太子大哥也服服帖帖的,不敢有半点不老实。
老朱就再次问道,“今日詹徽他们能知道宫里的事,多半是东宫那边说的。你要是今日把事情给说出来,允炆以后怕是不能指望和你争了。”
朱允熥扭头看了一眼老朱,闷声说道,“我知道,他们不说的话外人是难知道。说了又如何,说了的话,我当个太孙、皇帝,就是不杀允炆也要给他废了、囚禁,不至于做到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