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太后这回依然只遣了一个宦官,来宝光殿下达通知,召见殿君及左副使。
杨内臣就又再紧张起来,他听令于姜泰,并不是太后,原本他用尽了心机都没能争得两位外使的丝毫信任,就已经为未来前途忐忑不安,所幸的是陛下的计划虽然遭遇了阻挫,似乎并没有因此怨恨外使,也没有给他下达别的嘱令,大抵是不会追究他的罪责,于是杨内臣本就对左副使的圆滑精明心存感激,谁知在风平浪静的局势下,太后居然又像要挑是生非了。
两位外使虽然都是女子,却大不同于太后这样的命妇,身上有正式的官职,承担着两国议和的使命,和官员无异,做为东豫的官员,又岂是太后说召见就能召见的?
更何况太后遣来的那个宦官,还那样目中无人,态度张狂。
杨内臣也只好把事由报给使臣亲卫。
殿君不知应不应该奉召,瀛姝却觉得太后的召见,这回来得恰是时候。
看来姜高帆和卫夫人都圆满完成了各自的任务。
“这回殿君也要奉召,不过也仅就奉召之事迁就姚太后。”瀛姝说。
说完她又看向司空月狐。
“正应如此。”司空月狐作为总指挥,肯定了瀛姝的主张。
殿君其实从不想坐享其成,只不过她尚还缺乏自信,实在犯难于应付种种错综复杂的场面,生怕自己一个不防就露出破绽来,挫毁了心宿君的计划,可今日当获得“上场作战”的允许,内心却又极其激动,当即就毫不拖泥带水随着瀛姝离座,两个女子身后,司空月狐与梁会自然而然跟随。
即使要奉召,也不能奉召得太果断。
瀛姝对如何激怒姚太后已是驾轻就熟,太后妄自尊大,当然不会把宦官之流真正放在眼里,可在太后看来,宦官毕竟是她的爪牙,她的爪牙要比汉家女高贵多了,太后觉得连自己的爪牙,他人都不能冒犯,瀛姝就偏要把爪牙跺上一脚。
相比起来,姜泰的心腹就比太后的心腹“胆怯”多了,今日天气明明有些阴沉,颇为凉爽,可杨内臣的额头上反而挂了一层薄汗,他在那趾高气昂的姚大监面前伛偻着腰身,尤其是目睹两位外使,率着心腹近卫竟是四人同时出来时,杨内臣小腹里的肠子都绞痛起来,无声呻吟。
“太后召见,武卫不得入内廷。”被赐予姚姓的宦官似乎不懂得礼见外使乃是邦交之仪,腰板挺得笔直,口吻也很是生硬。
他其实也是汉人,汉话说得流利,他一度甚至极得姜雄鹰的心意,在未央宫诸多宦官中,属于头把交椅的人物,但现在冲姚太后献膝投诚也是真心实意的,倒并非他从来都是如此张狂的性情,只不过跟从的是什么主人,就得满足主人对他的要求,姚太后让他逼着外使奉召,他理当端着威逼的架势。
殊不知,瀛姝一眼就看穿了姚大监的外强中干。
“外臣数番提醒过太后,外臣等并非北汉之臣,更不等同于官眷了,外臣担负的是议和邦交的政事,之于政事,只可与北汉的君王和臣公议商,若是北汉的君王召见外臣,外臣自当奉召,可太后召见……太后为何又不顾国礼,召见外臣?”
“外使既然是在我朝,岂敢拒绝太后的懿旨?”姚大监两截灰短的眉毛倒立着。
“我刚才说的那番道理,你是听不懂么?”瀛姝的眉眼依然平静,眉眼间,似乎还有春风般的笑意旋绕着。
“左副使,太后为国君之母,连国君都不敢冒犯,尔等区区外使,怎敢失敬于太后?”
“我等乃大豫的使臣,并非北汉的臣子,代表的是大豫的君帝出使北汉,内监刚才的话,似乎认为北汉的太后,有权对我朝的君帝发号施令,内监口出狂言,我等理当对北汉的君主提出正式抗议了。”
瀛姝不再搭理爪牙,只对神元殿君道:“事涉大豫国威,殿君为主使,应当上书抗议。”
眼看气氛已经很僵持了,谁知姚大监这爪牙还不服软,竟冷笑道:“我请不动外使,难道,一定要太后下令,调动宫卫来请么?!”
潘内臣已经被吓得两股颤颤,他知道姚太后虽然没有调动宫卫的权力,可太后殿却养着一帮内廷私卫,因为陛下姑息,这一部私卫竟被编入了宫卫的体系,确实也能称为宫卫了,如果太后动用内廷私卫,与宝光殿的使臣亲卫发生冲突……
陛下能处罚太后么?不能够,可要是不处责,东豫的使臣又哪会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