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先回朝,姜泰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殿君离开未央宫在外居住,哪怕北赵起兵,姜泰不得不亲征潼关,只要殿君还留在未央宫,冉氏部攻城之时,殿君就会成为姚太后要胁冉氏部退兵的人质!
冉氏部不会背弃镇原王,因为他们现在没有实力直接夺取北汉的王位,他们必须扶佐镇原王,才能够稳定北汉的局势,在冉氏部起事成功之前,镇原王不会归来北汉,可要是殿君不曾脱身,陛下是绝对不会让镇原王离开大豫的国境!”
殿君先从未央宫脱身是关键一步,这得发生在北赵起兵姜泰离京之后,冉氏部攻城之前,当然,也必须在突袭汉中之前!
“我只是,不忍再让阿姝犯险。”殿君又是一声长叹。
如果她具有瀛姝的三分才干,或许就足够应付这场危局,她如果足够应付这场危局,是否也能赢得心宿君的刮目相看呢?可她就是这么愚钝的人,她甚至听闻了他的全备计划,还难以领会计划的关键。
“这是危险,同样也是机运。”瀛姝伸手,在殿君低垂的视线下晃了晃:“我的志向,从来不仅限乾阳殿的中女史,身为女子,我却不想命运被他人左右,我想像男子一样,建功立业,殿君甘愿犯险,才给予了我一个立足朝堂的机会。”
她不是明月,她是金乌。
她的光彩比明月更加灿烂,炙热,她能让所有人自惭形秽,却迷恋她所给予的温暖。
殿君只觉得眼睛里酸涨得厉害。
不幸是生命中有这样一个人,幸运也是生命中有这样一个人。
“阿姝,你就没为五殿下想过么?五殿下不放心留你在北汉,他不得不先离开,却势必提心吊胆……”
“南次和我,相识太久了。”瀛姝收回手,不再强迫殿君与她对视:“他从来不会阻挠我决定去做的事,而且他信任我,他知道我野心虽大,但比任何人都惜命,我从来不会糊里糊涂去冒险,也从来不会因为一时义气,就去为不可为的事。”
“野心,我是第一次听人毫不讳言自己有野心。”殿君摇头:“安余最害怕的事就是承认自己有野心,想尽办法开脱,自欺欺人,你有什么野心呢?你只是遗憾生为女子……”
“我可从没有因为这事就遗憾过。”瀛姝笑了:“首先,我要是个儿郎,我阿父可不会那样纵容我,我这顽劣的脾性,小时候不知道要吃多少戒尺;其次,儿郎若想建功立业,未必比女儿容易,我要是儿郎,根本不必肖想在现在这样的年岁,就被任命尚书郎的官职,而且兼授左副使的职务,连三殿下,可都只是担任右副使呢。
这世道,女子固然不易,男子又何尝容易了?哪怕是生在帝王家,看看我朝那位无知无畏的二殿下,他敢挑衅太子,却不得不奉承江东贺公,他可有太多的选择?”
“我想,男子多少还具有更多自由吧,毕竟少了很多拘束。”
“没有人能够随心所欲。”瀛姝想起了南次,也是轻轻一叹:“我啊,曾经也为男女有别愤愤不平,总觉着,为何男子就能纳妾,女子却不能一妻多夫?”
殿君怔住了。
她可从来没为这条法则愤愤不平过!
“但后来让我更加愤愤不平的是,男女的姻缘,其实都不由自己作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造成了多少有情人难成眷属,可要是没有这样那样的规则和约束,一方变了心,也就能肆无忌惮始乱终弃了,而女子处于弱势,其实是自然天道造成。
女子的体格,普遍不如男子壮健,却承担了孕育儿女的自然法则,于是贤妻良母就此成为了男子对女子制定的规条,同样,男子也务必承担养家糊口的责任,于小家而言,男子是主要劳力,如果懒惰不能养家,会遭受指责鄙夷,于大国而言,战乱爆发,务必是男子应当出征御敌,妇孺理所应当会受到庇护。
强者庇护弱小,同样也是人所制定的法则礼规,我是女子,却想像男子一样跻身朝堂,可是我又不能领军出征,因为我是女子,也没有人要求我必须出征杀敌,若论才干的话,我其实并不算惊才绝艳,打个比方,如果这回不必一定由殿君出使北汉,又或者说殿君是个男子……
大豫的朝堂,还是有许多才干胜于我的臣公,左副使就不会非我不可了。”
神元殿君的叹息一声紧接一声。
他是男子,还是勇智如此了得的男子,他也难以随心所欲的吧?他眼里的女子,对他而言也为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