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远也不由想起了前番王斓的态度,又微蹙着眉。
“妾身只是猜测。”梁氏成为了在场的焦点,正襟危坐着回应:“临沂公虽说早就只居闲职,可每当陛下遇难决之事,定然会与临沂公相商,如若临沂公也持反对殿君使汉的主张,陛下应当早就拒绝了北汉方提出的条件了。
其实陛下分明已经有了决意,只不过担心北汉万一出尔反尔……这个风险不能说没有,殿君必然也存在着顾虑,那么谁能够彻底打消殿君的顾虑呢?神元殿处于内廷,外朝臣公可无法入内廷求见殿君,内廷之中,殿君最信任的人可就是中女史了。”
司空北辰颔首:“也唯有中女史能替父皇分忧。”
梁氏微微一笑:“听闻殿君刚才那席话,着实让妾身心生钦佩,但不瞒殿下,这样的结果,实则大出妾身意料之外。”
“哦?”太子挑眉。
“当局者与旁观者的想法,往往是不同的,事不关己,当然会着眼大局,而关系到自身的安危时,考虑的当然就不仅仅是大道理了。因此妾身才感慨,太子妃和卢相公都是真正关心着殿君安危。
当然,中女史能说服殿君,必然也是因为她心存善意,否则殿君又哪里听得进道理?妾身没想到殿君不仅答应了使汉,还亲自出面说服卢相公奉行圣意,自然就不知晓中女史究竟如何说服的殿君甘冒风险了。”
婉苏听出这梁氏这话里,透着阴阳怪气,可一时间又捉不住这话的纰漏。
司空北辰压根不觉得瀛姝用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说服殿君使汉有什么毛病,竟也不觉梁氏是在中伤瀛姝。
只有卢远听懂了,但他当然不可能在紫微宫,当着太子面前直接责斥太子良娣,看也不看一眼梁氏奉上的茶,跟婉苏道:“女眷不问朝政,太子妃先请回避吧。”
婉苏从小就受祖父的疼爱,范阳卢的家教,也从来不让家中女眷公然谈论朝政,乱出主意,此时她也不深得祖父的态度有多严厉,习惯性行了个礼,称喏告退,梁氏目送着婉苏出了外堂,掉过头,又见卢远垂眸不语,太子却直盯着她,方才意识到自己也应该回避了,虽有不甘,总不能让太子直接说出赶人的话。
非常遗憾,她看卢远这态度,应当不会再坚持拒绝建交了。
梁氏当然不是想阻止建交,她只是希望卢远坚持阻止,这样一来太子就会埋怨卢远食古不化,然而太子当然不会和范阳卢反目,暗中便会迁怒太子妃,只要太子妃疏远太子妃,她就有机会先于太子妃生下皇长孙!
“神元殿君并非为了求利才甘愿涉险。”卢远依然没动面前的茶盏,也自然不会直接拆穿梁氏的用心。
太子先是愣了一下,又回忆了遍梁氏刚才的话,才了悟:“梁氏以为中女史是用亲王妃之位,说服了殿君自愿使汉。这不可能,殿君如果真有那打算,现下长平郑就不会毫无动作了,只要殿君上禀父皇,与三弟两情相悦,三弟出面,长平郑必然会召集党徒上请父皇赐婚。殿君若是成为了准王妃,当然就不能应北汉所求,北汉也不能逼胁我朝的皇子妃出使。”
“殿君既决意促成两国建交,避免再生战祸,危及社稷民生,老臣也不能再固执己见了,可如此一来,镇原王在我朝的平安就成为了重中之重。郑备倒罢了,脑子还算清醒,不至于被敌间利用,至于三殿下,近一年间性情也改变了不少,眼里渐渐有了大局。
殿下必须提防的人是贺遨,虽然老臣不知他为何答应移交蜀州兵权,不过老臣能笃定,贺遨必然不是心甘情愿,如果北汉与大豫一生磨擦,贺执才有机会重掌蜀州。且如今,二殿下与镇原王……似乎已经建立了私交。”
“相公以为,孤应当如何应对?”
“可谏议,让镇原王移居台城,最好是暂居于东宫。”
卢远认为太子身为储君,必定会以社稷安危为重,把镇原王这个人质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管”,方才不会发生镇原王莫名其妙在大豫遇刺身亡的祸事。
可司空北辰却并不在意镇原王的生死!
他也猜到了,北汉那个神秘的大尚臣多半是重生人,此人的存在已经促使姜泰提前夺位,而且在夺位后竟然不是立即策划南侵,反而显示出建交的诚意,这对于他来说,又是一件不可控的威胁。
他并不希望两国建交真正达成。
建兴十四年,他会登上皇位,而他登上皇位的基础当然是他的父皇会驾崩,可现在北汉也出现了个重生人,姜高帆已经说服了姜泰与大豫议和,这个变故出现,直接导致他在明年不可能顺理成章登上九五尊位。
虽然说大豫一方的重生人也有了多人,可是如贺朝夕,如梁氏,均不敢暴露她们乃是重生人的事实,她们也不会阻止御驾亲征。
王青娥这个重生人根本不知道建兴十四年会发生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