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只有益害得失和权衡利弊,听多了人心隔肚皮,唯有利益才能让人暂时结盟,信义二字从来不能成为权场之争的基准,男人如此,女人之间的倾轧更是惊心动魄——就如虞皇后和刘庶人,一朝反目,两败俱损。
他的母妃,也从来没有知己。
就连奴婢和奴婢,为了些小利益,哪怕只是句轻飘飘的褒奖,总会勾心斗角,甚至你死我活,到处都是贪婪的嘴脸,人人无非佛口蛇心。
他相信娜庄,是因娜庄从不说人好,也从不说人坏,可现在娜庄却告诉他,中女史是好人。
他相信神元殿君是好人,是因为神元殿君空有尊贵的身份,却一直过着奔波流离的日子,苦于自保,根本没有跟人争权夺利的环境,神元殿君不是权场之人,她并没有资格站上权场。
至于中女史……
是个特殊存在,看似没有真正站在权场上,可有多少权场中人已经被她清扫出了战场?如果把女人比成水,有的女人如清溪,有的女人如泥潭,有的女人如山洪,中女史就像口古井,难辨深浅清浊,想要一察究竟只要深入古井,却实在让人胆寒,害怕下得去,上不来。
三皇子有点胆怯,不敢探险。
对瀛姝来说就是少了一桩麻烦事。
不过三皇子面圣时,瀛姝还是在场的。
司空通听了三皇子的忧虑,直接问:“不应北汉提出的条件,就等如拒绝建交,拒绝建交就等如拒绝议和,拒绝议和等如宣战,三郎,依你看来,我国和北部联盟展开全面战,胜算几成?”
三皇子老老实实答道:“儿臣还需要考量……”
“帝休,你觉得呢?”司空通直接点名一点都不想应答的中女史。
瀛姝横下一条心:“必败,毫无胜算。”
“中女史的看法也太武断了吧!当年六部欲夺淝水,齐集八十万精锐,却为我朝八万兵挫败,临沂王氏也正因为淝水一战,才得了议功的宽赦。”
“六部联军号称八十万,实则只有二十万。”瀛姝冷静指出了三皇子的误解。
“国史上明明记载……”
司空通不得不咳了一声。
瀛姝决定好为人师:“国史所载,乃是六部联军所下的战书,可战书嘛,都会夸大其辞意图威慑对方,三殿下读史要专心,不能只读国史,还得参阅战纪,打个很浅显的比方,如果北部联军只有八十万军力,而我朝凭八万部卒,斩杀敌方十万部卒,掳获七万部卒,共十七万,敌方尚余六十余万兵力,而我方,虽然获胜,也折损了两万兵力,敌方仍十倍于我方,何至于溃逃?”
居然连国史都不可信么?!
三皇子木讷了。
“殿下可知何以淝水之役,六部盟军只调动二十万军士?”
三皇子摇头。
“蛮部是以北赵匈奴人为首,纠集羌、氐等等游牧民族,夺洛阳,侵吞华夏半壁江山,他们在入侵前就歃血为盟,匈奴人承诺事成之后,与其余五部均分攻得的领土,但事实上,当然不可能均分,因此洛阳失陷之后,大江以北建立六国,各自称霸,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有了内争。
当时北赵虽然有一鼓作气攻下大江以南一统天下的野心,其余部族却都各怀心思,因此淝水之役说是六部同盟,实则主力部队只有匈奴人组建,也即北赵、北晋二国。他们根本就召集不到八十万大军,若真有八十万大军,淝水之役我朝绝无可能获胜。”
三皇子很想问中女史,你究竟从哪里得知的这些事?
“殿下可知如果此时宣战,为何必败无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