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次眉头蹙得更紧了:“姜泰不仅除掉了姜漠这个威胁,还能嫁祸我朝,以此为借口游说北赵等盟国联合南侵,威胁我朝,只能答应他的条件,要么让殿君下嫁北汉,要么就割地赔款。”
“这是最坏的情况,可是心宿君又收到了大兄的密报,密报中说,在途中时,姜漠根本没打听过殿君相关之事,最关心的竟然是我家嫁去阳羡裴的女儿,以及我家祖父介不介意和离归家的女子再嫁。”
南次的眉头一下子就松开了:“我今日在紫微宫,经历的正是这桩蹊跷事!”
“阿伯正是因为想不通姜泰有何诡计,才不急着正式接见姜漠,因为莫名其妙地,突然事涉四姐,才让我和心宿君商量着临机应变。”
“这么说,关于这回北汉建交的事,父皇其实是交给心月狐主办?”
“毕竟如果要和北汉开战,必须要以中军为主力,现在中军的将官都信服于心宿君。”
南次不得不承认此一现况。
就连他的舅父,对心月狐也是折服不已,上元节和他饮谈时,还夸赞过心月狐最大的功劳并不在于攻复义州重挫北赵的气势,因为那场战争的胜利,也得归功于白川君能够准确预判北赵诸多州县为遭遇洪涝天灾,粮草难继,先使军心动乱。心月狐能够在短时间内彻改中军弊患,极大的增加了中军士官的凝聚力,这才让众多将帅刮目相看。
话说到此,隔着一片姹紫嫣红,小迳上终于出现了丹媖的身影,瀛姝笑着说:“欸,我怎么觉得丹媖丰满了不少,看来鬼宿府的饮食是真好。”
“那不如,等下用完晚膳再回宫?”
“也好,宫里的份例餐食太乏味了,阿伯为了让我好做人,不能太偏心,得隔上个十天半月的才赐御膳,也都是赐给女史共享的,我有上官包袱,只好浅尝辄止,得先让着下属们先饱口福。”
所谓的下赐御膳,其实就是把皇帝吃不完的菜肴羹汤赐给宫人分食,这都还是乾阳殿的宫人特享的福利了,在以前,普通的女史其实也难享这福利——皇帝陛下当然没那么多闲功夫指明什么菜肴赐给哪个宫人,甚至都不会强调让宫人分食,往往赐膳的事都是内臣具体安排,有一套规例,宦官、宫女、女史、女仪交替轮换,却也不会管是中女史独享了呢,还是所有女史分享了,瀛姝未成中女史前,她的前任往往把赐膳当作殊荣,只让受她重视的女史分享,瀛姝却打破了陈规,回回轮到女史被赐膳,谁都不会落空,大家伙一同聚餐,她先这样做了,中女仪也跟着学起来。
“马多草少”,瀛姝又觉着自己是最享福的人,不好意思和下属们“争抢”,偏她又嘴馋,看着山珍海味咽唾沫的感觉可不好受,吃别人的怕嘴软,跟南次却大不必见外。
当下便点着菜:“这季节,少不了鳜鱼,用浆水浸熟,还得加入茱萸、巴椒佐味;玉乳牛肉炖汤也好久没吃了,还有茭白鲜溪虾,千万不要开花蒸饼,这个退膳间常有的,倒是我馋了许久鲜菇椿芽汤饼,宫里例餐是不备汤饼的,要么是蒸饼,要么是稻饭,我真是老长时间都没有吃到碗热汤饼了。”
这些汤汤水水的食物其实不算精贵,烹饪方法也不复杂,可就是得趁热吃,便有南次经常往宫里给瀛姝送美食,也不便送这些汤汤水水,从前在家最常吃的主食,入宫后却经常出现在美梦里,唉,宫里的生活可真清苦。
南次听得既觉好笑又觉心疼,还不及表达同情,就见瀛姝起身,跑出了花榭,拉了丹瑛的手又跑进来,仔仔细细把丹媖打量着,没放开丹媖的手,重重晃几下:“刚才远远看你就觉得丰满了,此时近看,更觉丰满了,你可就羡慕我吧,你看我,是不是更比从前苗条了?”
眼看着丹媖哭笑不得的神色,南次不由笑了出声,他可算想起来了,瀛姝虽爱吃,却从来就担心吃成个胖女娘,起初时学着爬树、翻墙,就是为了练得身姿轻盈,盼望着可以飞檐走壁,后来终于醒悟过来这是异想天开,能不能飞檐走壁和体重没有关系,于是才学习骑马、投壶、击鞠,饱餐之后必须运练,就连她养的玩宠,都不让懒惰的,弦月居里,可不是没发生过袖犬与狮狸争捉鼠耗的奇观。
当主人的用调侃婢女长胖的方式表示好久不见,大抵也只有瀛姝能做得如此自然而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