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姝想想又觉荒唐:“四姐的名气,总不至于传到北汉去,又就算北汉那位大尚臣过去是我家的部曲,可刚才听殿下的说法,江州兵变时他才是个孺子小儿,再后来被姜泰部所俘,哪怕逐渐得到了姜泰的赏识,但他一直流落于西羌,从何得知旧主家的人事内情?就算姜高帆怨恨临沂王氏一族,处心积虑打听到了仇家的人事内情,打算借机报复,能不知道四姐其实已为本家所弃,四姐如何,根本对临沂王氏无损么?
姜漠明知四姐已经出嫁,现在身后有贺骁为靠,把四姐择定为和亲的人选,对他哪有半点收益?他有这样的想法,就算不是为姜泰所逼,也必然先征得了姜泰的认同,姜泰这回遣使入豫,表面上是为了建立邦交,提出如此荒唐的条件,可不符合建交的礼仪。”
瀛姝尽管与王青娥不和,姐妹两个变成了冤家对头,但就她对她家四姐的了解,重生后,把建康宫都视为了龙潭虎穴,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远去他国,为一个已经被兄长夺了王位的,自身难保的藩王的姬妾?瀛姝内心实在不愿作壁上观王青娥落得个被逼死的下场,下意识间,她认定了如此荒唐的事不会发生。
也的确说全了事件的种种不合理。
司空月狐半抬着眼,眼眸仍然清清冷冷,也只是稍稍晃过了面前女子轻锁的眉心,就又垂落:“王少君虽然无足重轻,可奇袭之计却不能就这样放弃了,关于姜漠究竟有何心思,还是应当先试探试探,太子兄也很重视北汉主动建交一事,今日还跟二兄……看上去像是化干戈为玉帛了,我们的忧虑,太子兄也存在,还跟二兄商量,最好是不要让姜漠正式朝见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提出这等非份之求。
我想,太子兄应当会入宫上禀此事,父皇既然已经授权予太子兄负责接待姜漠,就不会召我入宫商量,中女史回到乾阳殿后,可禀明父皇,我的想法是,父皇暂时不要接见姜漠,也得给二兄一个机会宴请使臣,看看太子兄和二兄能否齐心协力,试出姜漠究竟有何目的。”
瀛姝从这番话里听出来了,皇帝陛下应该没有把夺复汉中的计划告诉司空北辰。
从心宿府出来,瀛姝又去了一趟鬼宿府,她知道南次最近因为要负责使臣的安全,此时多半不在府里,她来,是为见丹瑛。
谁知南次却没有护送使臣回太平馆,他刚出府门,就看见瀛姝从轩车上下来,天水碧的长裙,衬托得他亲手雕琢和编串的红豆羊脂玉禁步格外显眼,突然间他似又回到了那天把新岁礼送出的时刻,心跳得厉害,视线却离不开那双眉眼,得等着喜悦的情绪在眉眼里荡漾开,心跳才缓慢地平静,相见时懊恼时间流去太快,不见时又觉度日如年,不见时懊恼许多话都没有诉说,相见了又觉根本不需赘言。
瀛姝来鬼宿府,多至淳风园,此园里有个寒青榭,花榭四面都种植了报春花,梅期已过,樱草当季,小园一角先迎来了姹紫嫣红春烂漫,报春花也有别的名谓,除樱草外,又有年景花、七重楼等等,南次却最喜“寒青”二字,只因瀛姝曾经把报春称为寒青,冷冬季节,报春之叶就是呈寒青之色,瀛姝称花之缤纷不为奇,可叶之寒青却少见,青翠如染霜色,别有情致,他便留心着冬季的枝叶,立时便也爱上了这种别具一格的色彩。
瀛姝已经许多不曾来寒青榭赏叶了。
“你今日怎么不曾护送姜漠回太平馆?”瀛姝问。
“我虽没有护送,却有诚表兄亲自率卫护送,太平馆离台城本就不远……今日宴席上,姜漠行事颇为蹊跷,我是想早些告知你,后来我听说你去了四兄府邸,刚才我正要赶过去,在门口,就遇见你了。”
瀛姝还没有告诉南次她打算去长安的事。
“我也听说了姜漠的古怪,这件事我们先不讨论,我以为你去了太平馆,其实是有的话想问丹瑛。”
“我猜到了,刚才已经使人去唤丹媖过来。”南次笑着问:“怎么样,你可猜到了诚表兄的意中人是谁?”
瀛姝弯起了唇角:“两位表兄常在军营,鲜少在家,即便在家,也多不耐烦陪着舅母去交际应酬,根本就没机会接触别家的女儿。”
“莫说别家的女儿,哪怕是三表妹,都很少见到他们两个。”
“因此啊,我寻思着,诚表兄可能接触的,我也识得的女子,应当就是阿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