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开始,他心中产生了莫名的恐慌,哪怕是现在,他依然还被这样的恐慌牢牢控制着!
此时此刻,台城之外,毫不起眼的里坊曲弄里,半人高的土墙,围起窄小的院落,跟这一带大多院落一样,搭着茅草为顶的鸡棚,院子里莫说凉亭清池了,连花草都不见半株,西墙外,一株不知何人所栽的榕树,伸进来小半枝桠,树叶还不稠密,自上压迫下来。
陋室中,油灯如豆,两个人,一个坐在床上,一个背靠着床。
“公子真是算无遗策,虽他不在京中,让我们收买的人,居然能够真的影响太子的决策。”
“你对公子还心存怀疑不成?”
“我不像你,我毕竟有家小的。”
“呵,我就料到你有了妻儿之后,会瞻前顾后。”
“公子可也成婚了!!!”
“你居然在这种事情上,也敢和公子相提并论?”
“我不就是心生感慨么?”
“公子做这些事,应当是为主公复仇吧?”
“那还用说,公子效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如今终于剑指太子,虽然公子无望实现主公当年的抱负,可只要公子辅佐的人能够位及大宝,公子便有了足够的实力复父祖荣光,也终于能够让背叛主公的那些人付出代价!”
“太子欲除手足,这虽然有犯皇帝的忌讳,可看如今的情形,似乎毕宿君的确罪有应得啊,那江东贺的逃奴,不是当众声称毕宿君竟然淫乱宫闱,现如今连不少市井百姓都听闻了此事,议论纷纷,皇帝虽然不愿看着皇族再生阋墙之祸,但也容忍不下他的亲生儿子,竟然敢在他头上扎一条青头巾吧?”
“这样的事,自来都是私下处治,没有哪个皇帝乐意把家丑闹得天下皆知,公子虽然不知道宫里这桩丑闻,但料到延陵公任大中正后,毕宿君的母族江东贺必会设计拉拢,于是才启用了安插在太子身边的僚属,数番提醒献策,导致太子把毕宿君视为威胁决意除之后快,其实就算没有最近这起事故,太子也会另找动手的时机,现在好了,太子把家丑外扬,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等皇帝品过味来,心里定然不满太子为保权位,甚至不惜让皇帝蒙羞。”
这两个人,并不关注江东顾和永安齐的政治取向,而乐见于太子跟毕宿君两败俱伤,可对于王青娥而言,真是替毕宿君操碎了心,这几天食不知味卧不安寝的,跟刘氏都商量了好几个回合。
刘氏刚被诊出有了身孕,干脆就显出副慵懒的模样来,靠在榻上,搭着毡子,翘着手指拈了盐渍的青梅吃,总算听得妯娌的絮叨告一段落时,才用暖水漱了口,慢条斯理说道:“娣妇自己也说了,现在既然连廷尉卿都觉得焦壮出首一事有蹊跷,公然驳回了太子要提审人犯的要求,兼且齐司马也跟廷尉卿联名上奏,那么这件事案,还有得掰扯呢,未必就会对二殿下不利。
其实要说来,贺、张二族一直是有交情来往的,齐、张二族又是姻亲,在这件事情上,齐司马说服廷尉卿助着二殿下也是合乎情理的。”
“江东顾门怎会帮着二殿下?阿嫂想想,顾氏往日间是如何对待舅父的?兄长要不是被顾氏打压,又怎会,是现在这样的处境?我是担心,廷尉卿明面上看着是帮二殿下,暗中说不定有什么诡计。”
“顾氏毕竟是嫁出门了,堂堂的江东顾门,又怎会容许一个出嫁妇对宗族事务指手画脚?而且和贺、顾这样的门第比起来,阳羡裴算个啥?顾氏是低嫁,且还是嫁作继室,她啊,别管从前有多受家族的看重,现在已经是跌价了。”
“倒也是这道理。”
妯娌二人交谈并没有让荧松避退,荧松此时看着面前得意洋洋的两个妇人,忍不住腹诽:蓬莱君在阳羡裴的地位,可远远不是她们两个能比的,且她们还明知道,顾郡公自来对阳羡公,都是以礼相待以诚相交,刘氏的父祖就不说了,根本难进江东顾的街门,又就连四娘,顾郡公虽然视大主公如挚交,何时因此就高看姚女君的家族半眼?自欺欺人的言辞,还说得这样心花怒放。
刘氏咯吱咯吱地笑一阵,又说:“娣妇要实在不放心,我还有两个建议,现如今九弟不是跟梁眴极其要好么,梁眴可是太子的大舅兄之一,东宫的内情,就算他不知道,梁良娣应该不会毫无所知,可以让九弟试着去打探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