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儿有些困惑。”郑莲子接连受了好几场气,心中很是郁积,她对皇后尚还心存畏惧,却自来在淑妃面前就是畅所欲言,眼看立即就将行事了,她心头却还忐忑得慌,因此这时也就直抒己见了:“大济早就亡国,轩氏一个亡国之女,有何可惧的?”
“这个世上,并不是只有权势在握的人才有价值。”淑妃其实也是不甚了了,但确实比郑莲子多知道一些朝堂格局:“从前的夏侯氏已经称帝立国,但为何国祚不过两代就被取而代之呢?那是因为臣子篡国,得位不正,天下臣民都不服,大济虽亡于夏侯氏篡逆,可大豫的高祖皇帝,是夏侯氏的臣公,司空氏将夏侯氏取而代之同样是篡逆,为免步夏侯皇朝短命的后辄,自然要有个堂而皇之的名义,因此才会尊奉轩氏后裔,称是奉神宗一族为君,夺夏侯氏之权,是拨乱反正。
要不是轩氏后裔明白时势已改,坚决谦辞帝位,高祖皇帝也很难受到世族门阀的认同,更不要讲现今就连北部那些夷族的国君,居然都有样学样,为了让他们的帝位得到天下人的认同,纷纷都称要尊奉神宗后裔。
轩氏就好比一杆旗帜,光靠旗帜杀不了敌,可这杆旗帜是所有人都热衷争握在手中的,太子殿下不能为争这杆旗帜放弃范阳卢,但也不能眼看这杆旗帜为他人争获,争不到,也不能毁掉这杆旗帜,因此,才只能让这旗帜蒙污,用此把柄要胁轩氏,如此一来,这杆旗帜于二皇子、三皇子而言虽然失去了作用,但对于北部夷族而言,大豫始终掌握着正统的名义。”
“可儿仍然觉得,既然皇后殿下已经安排好由娴朱去怂恿泗水夜探围场,又布置好让娴婳当场殒命,为何还要让儿亲自去现场?那个和娴婳有私情的宫卫,就足够作为人证指控泗水杀人,以及坐实轩氏为主使了!”
“娴婳虽然是服侍你的宫婢,但泗水根本不可能因为她去夜探围场,所以皇后殿下才会让娴朱告诉泗水,疑心你是受到了北赵细作的唆使,数番挑衅轩氏,是为让轩氏忌恨皇后及太子殿下,泗水一心想要抓住你的把柄,立这大功,更受轩氏的信重,她才会夜探围场,如果当天你不入围场,泗水怎会中计?”
郑莲子咬紧了嘴唇。
淑妃干脆把计划又说了一遍:“娴朱、娴婳都是‘阴差’,表面上跟皇后殿下没有干系,可相比起娴婳来,娴朱曾经是乾阳殿的宫女,还受过章永的调教,她的作用更大,也正因为她是从乾阳殿出来的,她的话,泗水才会相信几分。
娴朱告诉泗水,有次目睹你和宫卫唐沽有过交谈,那时你并没有入住神元殿,连她,都仍在乾阳殿当差,故而虽然见到你和唐沽有接触,并不会过于在意,因为连陛下都已然默许了你日后会入东宫,唐沽又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卫卒,你路经乾阳门,唐沽喊住你跟你说了几句话,青天白日根本就不能瞒人耳目,就更论不上私会了。”
郑莲子点点头。
事实上确有一些从贫寒门第被甄选出来的宫卫,因她很受皇后殿下的赏识,虽然没有直接央求她引荐,但她奉皇后之令送汤膳一类物品给陛下及太子时,这些宫卫都会忙不迭入乾阳殿通传不说,也会和她略微寒喧几句,所求的无非一个好印象,将来或许能得晋升的机缘。
宫卫可不像中军部卒,有那么多的机会在疆场立功,得获晋升十分困难,虽然不是那么多的卫卒心存功利,可也不是个个都心无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