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大世母平时很少笑,现在却笑了:“那孩子入宫后,夫人她就没再跟皇后针锋相对了,我以为夫人是在隐忍,结果却全不是那样,夫人说啊,五娘行事根本不会让她忧虑,她明知皇后会吃闷亏,才犯不着气怒。
夫人现在心境都比过去开朗不少了,明明她的计划一点没进展,我一提醒她提防乔嫔,她竟说早就提防了。帝休她入宫后,没有挑拨夫人立敌不说,甚至夫人与简嫔、石嫔等的交情还更进一步,我是多少年都没见她这样豁朗了,六娘是我的亲女儿,我叮嘱六娘多开慰夫人,六娘必然也尽心尽力的,可总是不得要领,我现在不信帝休,我还能信谁?”
谢青听大世母称瀛姝,先还以王五娘相称,后来是五娘,再后来更是直接称名了,他回忆又回忆,只能回忆起一个娇滴滴的小丫头,瞪着眼睛看他,半晌,过来拉他的手,晃他的手臂,眼一弯,那双黑葡萄就不见了。
“谢家阿兄,你带我玩去吧。”
那是谢青第一次见瀛姝,在昭阳殿,他当时有点嫌弃小丫头,就像嫌弃总是会掐他脸蛋的亲长们,不会好好说话吗,上来就动手动脚,矜持呢,礼貌呢,一个个的这么喜欢他干嘛。
谢青觉得瀛姝只会撒娇,大世母应该是上当了。
但让他忧郁的是,他现在已经是十七岁的青年了,外男,不可能再去昭阳殿直接见姑母,更不提在昭阳殿小住了,所有皇子中,他唯一还算熟络的是五皇子,总不能拜托五皇子去提醒姑母,让姑母千万提防五皇子的生母,离乔嫔能多远就多远吧?
谢青把目光投注在自己的妹妹身上。
一听让她进宫,谢十四娘就急了,提着裙子就跑,躲在一株榕树后,探出头来,随时准备着继续拔腿飞奔,而且两眼蓄满了泪:“阿兄别捉我入宫去,我去昭阳殿会睡不着觉的,我睡不着就会哭,放声大哭,阿兄如果要捉我入宫我就恨死你,我要让羽衣跟我拉勾,让羽衣也不跟你讲一句话!”
谢青:……
羽衣是他的婢女,小妹竟然用羽衣要胁他!等等,羽衣不和他说话可怕吗?一点不可怕,凭什么他要受要胁?
已经黔驴技穷的谢青,最后只能密切注视着平邑伯府的动静,他有一个朴素的观念——鞭子够不着内廷去,那就随时准备抽打抽打够得着的人吧。
这一关注,就听见了不少闲言碎语。
做为建康城里数一数二的美男子,谢青在闺秀圈里饱有知名度,跟心宿君公然让女子们掷果盈车不同,谢青连香囊都不肯受,但这不能说他不近女色,相反,他身边的婢女个个貌若天仙,就连替他挽车的僮仆,也必须是粉雕玉琢、眉青目秀。
且谢青还有个知己,这位知己是女性,世族的身世,奈何现为孀居——未出嫁时,未婚夫就意外身故了,大豫没有逼迫女子守望门寡的礼规,可这位女子自愿孀居,并不是她对见都不曾见过的未婚夫有多忠贞,她只是不想嫁人而已,而她的父亲是个名士,也没有逼迫女儿联姻他姓牟求荣华富贵的想法,既然可以“法定”不婚,干脆也就拖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