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我家主人的傅母身子不大好,不巧的是,服侍她的仆妇还不慎扭了腰,不适宜随行,主人嘱咐了,最好在淮南雇个体面的帮佣,主人的傅母是临湘人士,恰巧杜娘子也是,她若能偶尔做些临湘风味的小菜,最好不过。”白媖道:“我去跟她说说。”
房主原是想劝白媖打消这主意,但又怕自己落下埋怨,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一阵后,看白媖沉着脸走了,那杜娘子倚着门,还往外啐了一口,挑着眉,斜着眼,两张艳红的嘴唇间吐出一长篇怨言来。
“任是你家主人如何尊贵,也没有逼良为奴的道理,更别说什么主人的傅母,不就是个老仆妇么?不长眼看看我是什么人,哪还能供你家的老仆妇驱使?我家自己也买得起仆婢,不过是暂时在淮南郡停留,不打算在这里置居置产安定下来,才没有先买仆婢的必要。为奴为婢的低贱人,有什么好趾高气扬的,还敢在我面前显摆,说什么这所院子已经被你们整体赁下了,若我不答应去你家为奴婢,就只能搬走,搬走就搬走,我们本来就打算赁一所独门独院,刚来淮南时没寻到才住这样的破院子而已,现今已经看好了两处,本就是要打算搬走的。”
白媖从杂院出来,就迳直去了公驿,此时将今日查获的事跟瀛姝禀报了,尤其是她和杜氏间的交锋,一五一十,一字不漏:“黄籍上关于杜氏的详注,跟杜氏本人是无甚差别的,年岁、身长、体貌均符,婢子看她的着装,簇新艳丽,而住房里的陈设,收拾得并不整洁,婢子刚说完来意,她立即就是一番抢白,说婢子狗眼看人低,她虽不是贵族出身,但家境富裕,哪点像为了一口饱饭、几件新衣,就做牛做马供人驱使的人,她一只手叉着细腰,一只手指着婢子,她蓄着指甲,指甲足有两寸余,染得鲜红。
她嘲笑婢子,说婢子是犬马之流,靠着奴颜卑膝被贵族施舍残羹冷饭所养活,但凡是真有体面,像个人样,何愁嫁不去家有产业的人户,得意洋洋的宣称,她就嫁得富户,比婢子高出不知几等。”
瀛姝听了,交代道:“让玄瑛继续盯着她吧,看她搬去哪里居住。”
暂时处理完这桩事,瀛姝特意靠近南次,确定他今日回来后,衣上的异香更浓了,又想到南次刚才对贾氏女的描述,笑了一声:“怎么我看着南次你这情状,倒更像中了美人计似的?”
“我并不觉得贾氏女貌美。”南次一本正经道:“只是,她也算出淤泥而不染吧,她说她知道她父亲的打算,一心一意要献她为贵族的玩物,她是不情愿的,但身不由己,她反过来求我,问我她该怎么做才能摆脱困境,我就想着……贾沪吉是罪不可恕的,但毕竟是他们一家的顶梁柱,贾氏女是长女,在她之下,只有个不足五岁的幼弟,将来要是只把她送回淮南,她怕是仍然逃脱不了成为玩物的命运。
就想商量你也寻思寻思,横竖师翁已经收认了不少‘义孙’‘义孙女’,再多收认贾氏女,让她好歹得个庇身之所的法子是否可取。”
瀛姝叹气。
“贾沪吉宣称的是他这女儿天生自带体香,并以此为‘殊异’广为宣扬,我虽未见那女子,但通过你衣上染的香气,敢担保这并不是天生体香,我甚至都能辨出这香气是加了哪几种香料调制出来的,她没有告诉你这个秘密吧?”
南次:……
“我再猜测,你今日待她,必然是礼数周道丝毫没有唐突之举,这跟别的纨绔子,甚至早为贾氏女色貌所迷的徐刺史截然不同了,她以为你对他是动了真情,因此才说了那番言辞,争取你更多的怜悯。”瀛姝摇着头:“我并不是以恶意度人,我这么说,是有依据的。贾沪吉就是个小吏员,因为得了个貌美的长女,企图将这女儿献给贵族牟取利益,但并不可能针对你,这一点是否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