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次点点头:“这就是为何史书上的女子,她们已经不平凡了,可受后世褒誉者永远都是明君圣贤的后妃,暴君亡国者的身边,也永远都有一个奸妃祸水。”
“只有嫦娥是不一样的。”瀛姝又去看天上月:“羿射九日,救苍生于水火,但他却偏有了嫦娥这样一个妻子,为求永生窃吞灵药,成为了一个背信弃义,爱慕虚荣的女子,这只是传说,我们不能去杜撰嫦娥如此绝决的原因,认定是后羿有负她在先。
我只是认为,传说里的这个人物,她不愿成为夫郎的附庸,她对永生的贪慕,使她放弃了情爱,她下定决心去实现她的追求,她还成功了,那她为什么要后悔呢?世俗的认定,女子全都是害怕孤独的,哪怕成了月中仙,也终有一日耐不住孤寂而悔不当初,可没有一个人觉得男子会离不开哪个女子,看,后羿的妻子舍他而去了,传说中,并没有后羿悲恨凄孤的内容。”
“我要是后羿,会想方设法再求一颗灵药,去追随嫦娥。”南次微笑。
为什么要逼得妻子窃吞灵药,独往广寒,为什么要忍受着天地两分,生死永隔,前生的他大抵就是那个窝囊的后羿,先认定了这样的隔绝无法挽救,于是终于酿成了悲凄的苦果。
“南淮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们单方遍寻杜昌的下落是笨法子,因为我们不能在南淮郡耽搁太久。”瀛姝说。
南次就不得不把自己的情绪,从情情爱爱的缠绕里拉出来,他蹙着眉头:“如果杜昌是凶手,他会担心被追踪,我是不能断定他会在郡城羁留,一个心虚的人,多半会选择在小县,甚至乡镇这种更为偏僻的地方短暂居留。”
“杜昌告诉他的旧房主他会来南淮郡,如果他真被怀疑,衙门的人从旧房主口中打听得他的行踪,理所当然会觉他不会真到郡城,他入郡城,也只需要冲城门守出示籍证及过所,只要验证无误,不会送州衙备录,而郡城比起县镇来,居民更多,他只要不在客栈长住,及时先赁一个临时的住所,排察起来难度极大,先行误导,就已经耽延了被成功追踪,这样一来他脱身的机会就更大了。
他说想往义州的话是数载之前了,并不确定旧房主会牢记并透露出去,但他是势必会去义州的,因为他认定只有往义州他才能获得更多发家的时机。他去义州并不是为了隐姓埋名一直像个逃犯一样生活,那么前往义州前,他定然会在淮南郡积攒起一定的人脉,而且去义州只能行陆路,他随身还携带着经商的本金,义州刚收复,还不能称为太平,为了提防盗匪,杜昌肯定会寻思着跟人结伴,什么人最安全呢?当然是官差,他要结识往义州的官差,跟淮南郡的驿馆小吏打好交道是否最为便利?”
南次也认同瀛姝的判断,但他始终觉得哪个环节有不小的矛盾,按着额头想半天,竟怀疑起自己来:“我起先的判断是,杜昌夫妇听信木萨巫的话,企图用邪术使杜昌妇摆脱‘诅咒’,一来为左目复明,应当还希望能生养健康的子女,使子女不再夭折,这是他们谋害费氏的动因,可那木萨巫竟并非装神弄鬼的奸邪之徒。
另有一个怪异处,杜昌既然心心念念往义州寻找发家的时机,打算将多年积蓄投入未来的义州商市,他何需在做这样的大事前,冒险杀害费氏呢?他难道真的有十足的把握逃脱罪究?”
瀛姝本想尝一味佐酒的小菜,这时却放下了食箸,她垂着眼,看着月色洒满她那条藕荷与云峰间杂的绣裙,紧密的金丝绣成复杂却代表吉祥的花纹,沉沉叠叠堆积的繁艳的美好,世间有这样的光华明灿,仿佛就不存在阴晦和险恶,她轻轻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