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次的眉头仍然紧锁着:“但父皇不会追究梁氏的罪行。”
“阿伯必然已经知道了梁氏是重生人,且阿伯对有重生人存在这件事也极重视,这其实不难理解,无论贵庶,为何都极重视吉凶占卜之事,因为绝大多数的人本来就对未知心生敬畏,都想要预知一些事体,如计划的成败。阿伯是君主,他会担心他的计划就算完成,结果是否像他预料的那样,能使大豫复兴,延固国祚。”
将梁氏处死,绝对不如让她活着,使她不生提防,验探出更多的事实。
“因此你只能将荫烟交给中常侍。”南次长叹一声:“可是瀛姝,梁氏是知道未来的,她知道你会在司空北辰执政时宠冠后宫,虽然她比司空北辰死得早些,并不知晓后来的事……”
“重生人中,总会有比我命长的。”瀛姝此时已经完全不怀侥幸了:“我不用去隐瞒我的野心,因为就现今这样的情势,越是隐瞒,越是会让阿伯提防我,日后会发生什么事,其实也不是我们这样的重生人能够把握的,我们前生已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现在面临的,其实已是发生更移后的未知轨迹。
我前生的时候其实没想过要动摇司空皇族的国祚,我比谁都希望把婉苏的孩子养大,教导他如何成为一个能在乱世力挽狂澜的国君,当他有了足够的能力,我也算交卸了肩头的重担。可我同时也明白,君王年幼,由我这妇人决夺军政事务,我还并非君王的生母,这条路有多艰辛,会遇见多少障碍。
当时,我其实真的已经力不从心,我只能努力平衡各方,我必须依赖司空月狐,同时我还要提防皇族内部已经一触即发的阋墙之乱,我失败的关键,说到底还是能力不足。”
风声此时也如悲叹,可南次看向瀛姝,女子美丽的侧脸,就这样坦露在扑面而来的江风里,显露在突然明媚的阳光下。
她眉梢舒展,眸光昭昭。
“我不服输。”瀛姝说:“重生予我的幸运,是让我有了时机去弥补自己的不足,未来不可知,但我要走的道路是极其清晰的,并且我,已经在路上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
她的鸣镝,必然先笔直冲向司空北辰,不管皇帝陛下会否怀疑她也是重生人,会否觉得她野心勃勃,会否对司空氏的社稷有损,在司空北辰落马之前,这些不成她的顾虑。
前生时,有两个让她最心痛的孩子。
她的女儿,婉苏的儿子,都是无辜的稚子,一个死时懵懂,一个死时惊恐,不知道婉苏的孩子还有无机会来到现在世间,但她的女儿,已经被她亲手剥夺了重生的机会,她不会因此忧伤,因此自责,因为于她而言,长乐早已夭折。
不再需要一个狠毒的父亲,和抛弃她的母亲。
从重生之日,她就果断决定不再回头,她坚定抛弃了那些毫无意义的自责内疚,她的目光,就在权座,世上无桃源,于是她要为她的亲友,为还活着的那些对她而言珍贵无比的人开辟一方桃源,而她要走向胜利,必须成为一个坚可不摧的战士,前生的王瀛姝死去了,重生人,先要摆脱自己死去的灵魂。
瀛姝感觉到了南次的手臂,靠近她的手臂,江风填满了他们之间的缝隙。
她又看向南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