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交值的女仪渺托了我有几句话转告女仪虚,是关于一件还算要紧的事务,女仪渺担心误事,可她因为刚交值,既困且乏,更兼身体还有些不适,着实不能自己走这一趟了,知道这有违宫规,我就在此,只劳烦诸位,给女仪虚捎句话,让她来这里与我会面便是。”
乾元殿的女官,身份都很“清白”,无一是武婢,且根本没有刺杀皇帝的机会,侍卫们对女官本不设防,再说也偶有发生交值时的疏忽,为防受罚,复入乾元殿弥补之事,那侍卫统领又素来对子施有几分好感,干脆利落予以通融:“女史请入吧,也省我们一件事。”
皇帝陛下已经很久没有召幸世妇、御女了,偶有宠幸妃嫔,都是移驾往妃嫔的殿阁,侍卫们虽然不知道今日陛下是否安歇在乾元殿,横竖也不关碍女官之间的事务交办,侍卫也真不必去确认什么。
作为夜间当值的女仪,子虚们其实已经有段日子无所事是了,往往都是有两个资历尚浅的候在廊庑底,其余人可以聚在稍远的凉亭或者偏厅里,小声闲话以消磨这漫漫长夜。子施知道子虚一惯有些招蚊叮,多半是在点着艾草能防蚊的偏厅里,又果然正如她的想法。
子虚今日头疼了一阵,此时看子施“深夜来访”,她倒有些诧异,不待她问,就被拉去了一个角落里,子施垂着眼站了会儿,眉头一直紧蹙着,说话前还跺了下脚,开口就是抱怨:“你知道我惯有些左性,脾气直,竟连你都不劝着我些,我原以为世事真如我想的那样,陛下断事公允,就算我和王女史私下有些矛盾,也不会偏私于她,怎知道陛下虽然不过问,太子殿下却有意于王女史,我是越想心头越发慌,就怕日后她真成了东宫良娣借太子之势打压我,我在宫里没依没靠的,今日还把她给开罪死了,日后就算不至于丢了性命,也别想求个宁静安稳了。”
“我还以为你这三更半夜的来乾元殿是又和王女史起了争执呢,原来还知道害怕啊?你啊,不是我不劝你,你自省下你的性子,我能劝得住你么,我要是劝了,你反倒先与我生份了,于是无补不说,反而还有更多不愉快。”子虚心里是有些犯疑的,只管微笑着:“你倒也不必犯愁,王女史她身份不普通,才越不将咱们这样的人放在心上呢,无非是几句口头的争执,哪怕她心里有怨气,日后借机敲打敲打罢了,你咽得下委屈,她也不会不依不饶的。”
“你可不知道,陛下对她都极为信重,我听闻一件事……”子施飞快说了关于瑶池女君的事件:“这件事陛下可是私下问了王女史的主张,转眼还要问太子殿下及众位皇子!王女史定是助着太子的,太子原就有意于她,得了她暗中相助,必然更加看得,她得了陛下和太子的信重,怎容得我在乾元殿碍她的眼?阿虚,你和她还算亲近,我不救你为我求情,只求你看着我被她打压的时候去求一求乔娘娘,王女史除了听谢夫人的话,大抵也就乔娘娘的话她还能听进去一句两句了,我知道你人缘比我强,乔娘娘跟前你还算能说得上话的,我别的也不求,只要不被罚为宫奴就谢天谢地了,若你也不肯帮我,我还不如吊死自己干净。”
寻死的话都说出来了,子虚自然只能应下:“别说傻话,更别干傻事,也罢了,乔娘娘的确还算看重我,总指着我能在陛下面前多提几句五殿下,虽说我从来也不敢多言,一直以来却还能想到法子敷衍乔娘娘,她既觉得我尚有用处,少不得当你真遇难处时,我豁出去为你求一求情。”
谈话到此为止。
子虚固然很高兴——才发愁子施虽然是把刀,但这刀子太钝,没想到这把刀竟忽然被开了刃,她虽然是想利用我,却也把一件机密告诉了我,我转告贺夫人,让二殿下作好准备应策,不管二殿下的计策会不会被陛下采纳,我的忠心算尽到了。另外就是子施这个傻子,想利用我泄密,把我当成了她的刀子,她却实在低估了王瀛姝,更加低估了我。
子施也很高兴——就算没有忱哥的提醒,我也能看出子虚的欲望,她之所以和乔嫔亲近,必定是心悦鬼宿君,鬼宿君虽不可能夺储位,但就算是亲王,日后子虚能进鬼宿府为一姬媵也算极好的出路了,她定然会告诉鬼宿君准备应策,而且会从王瀛姝口中套话,到时太子怪罪下来,察知的事也是她和王瀛姝极其要好,只会疑她泄露天机,王瀛姝不够谨慎。
无人知道我与忱哥交好,就算子虚攀咬我,我只要矢口否认就行。
陛下是会信我的,正如忱哥所讲,我入事乾元殿这些年,一直恭谨,没犯半点过错,相比之下王瀛姝更多嫌疑!
这一仗,势必要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