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熠和谢观南下楼时,官驿大堂的桌上已经备下了简单但份量很足的朝食,不过此时桌旁已不是只有悦知风一个人在了。突然到访的倒也不是陌生人,是前不久他们才见过的镇南都护府的司马曹豫。
在僰道县的官驿看到曹豫依然让谢观南很是意外,他第一个反应是,难道容霏的事情又生变数?但很快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跟着季熠来戎州的事情是临时决定的,曹豫本事再大总不能未卜先知,更何况他一个堂堂的司马应该不会有这工夫为了这事特地来找他这么个小捕快。
“有恒昨晚就到戎州了。”悦知风示意谢观南他们过去,人齐后他就先动了筷,吃饭是天下第一大事,这是他在军营里的习惯,就算曹有恒带着十万火急的事情过来,也不差这一顿饭的时间,所以他还让苗姑添了副碗筷,对着三个年轻人言简意赅地下了指示,“边吃边说。”
曹豫昨夜住在城外十五里处的另一个客栈,今早城门一开就急忙赶了过来,这会儿确实腹内空空,所以他端起碗来和悦知风一样,用很快的速度扒拉着那碗汤饼。
季熠和谢观南在家时并不习惯这样吃饭的速度,所以在悦庄中,悦知风从不勉强他们一起共桌。眼下在外面,没那么些讲究,他们也就配合悦知风,尽量加快了些速度往嘴里送吃的,但他俩对曹豫的来意更为好奇,吃没几口,就忍不住视线直往曹豫的身上瞟。
“戎州此次的瘟疫,并非天灾而极有可能是人祸,我们现在的策略看来要改进一下。”悦知风知道他不开口,他们这个四人的会议无法开启,所以桌上安静了不过半盏茶的工夫,他吃完了一小张胡饼就先起了个头,“有恒,把你们都护府查到的东西具体说说。”
曹豫既然到了戎州,自然是清楚这里的封城令的,他入得城来也一样暂时出不去,所以他奔这儿来一定是有必须当面跟这边的人说的事情。
说起来发生在僰道县、扩散至整个戎州甚至要蔓延数个州的这次疫病,都护府并没有第一时间得到消息,镇南都护府在岭南道的皎州,离剑南道的戎州尚有距离,所以也不在悦知风最先考虑送出消息的范围内。这个事情是五、六天前容霏悄悄送的信儿。
“她有没有牵扯进去?”曹豫尚未说出要紧的部分,但需要让他从皎州的都护府一路赶来这里,这事就肯定小不了,所以谢观南很担心容霏是否会因此陷入危险,才听到这里,已经把手里的筷子都放下了,“不管都护府希望她做什么,她毕竟还拖着个孩子……”
“观南。”季熠剥了一只白煮蛋送到谢观南碗里,借机把他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这边,“策反的间人是都护府很宝贵的资源,他们比你还紧张容霏呢。”
谢观南蹙眉,他没有接着追问曹豫,但是他也并不喜欢季熠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当作资源这样的说法,只是他意识到了这张饭桌上或许只有他会有这样的想法,抓着这点除了让自己心情郁结,没有半点好处。眼前还有重要的事情在等待被讨论,他确实不应该急着打岔,所以对曹豫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
“谢郎君放心,这条线索并不在容霏身上,她只是刚好得知、想办法把消息递给了我们,此事不会对她造成威胁。经过田衡的事情,我们会更注意对她的保护。”或许是发现谢观南的脸色不太对,曹豫还是先回答了他的问题,之后才看了看悦知风和季熠,“容霏向都护府通报的消息,来自另一个安南的细作,她是容霏在我国唯一还保有联系的同胞。”
绝大部分的细作出于安全的考量,都是单线联系,只有上下级之间的关系才会知道彼此的存在,细作相互之间是不会有联络的。但容霏与那名细作是从小在一起被训练的,长大又都被派来了这里,所以她俩很谨慎地会定期给彼此一个消息,以确定对方的安全,而这一次,那名细作在联络容霏的时候告诉她,这边或许会有瘟疫爆发,什么时候会蔓延到栖霞镇谁也说不准,但让她做好准备。
“居然真的有人为可以控制的瘟疫?”即使之前他们有过这样的大胆假设,但亲耳听到曹豫这样说,谢观南还是很难不感到惊讶。
疫病和其他疾病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它有传染性,群体感染之后造成的死亡率也高,所以就算最终被证明有些疫病也有被治愈的可能,但在大多数人心中,这依然是人力很难对抗的灾难。民间每年都举行的大傩、祭拜的瘟神,都是在祈求这样的瘟病不会出现。信仰这个东西,除了崇拜强大的自然力量之外,其实就是源于对所有未知灾难的恐惧。
曹豫瞪大了眼睛环视了其他三人一圈,他听出了谢观南语气中的不出所料,所以非常意外:“难道下官来之前,王爷你们已经查出什么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