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贵妃眯起丹凤眼,很认真地盯了绯晚片刻。言语犀利:“昭妹妹,你越来越不像当初了。那个浑身带伤,卑微瑟缩,口口声声为别人着想的小宫女,去哪了呢?是她变成了你,还是,她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绯晚一口一口,不紧不慢吃着饭。
虽然一夜不能休息,脸色欠佳,眼底有淡淡的青色,但身形挺得笔直,依旧是姿态端正。
咽下了口中食物,她才笑着说:“娘娘,人都会变,你我皆然。我承宠之初是夏日,现在,也不过才中秋而已。几个月的时间,您觉着我变化大,那是因为,陛下给我的恩宠足够多,多到让我心甘情愿为陛下而蜕变,忘记以前种种,只变成陛下需要的样子。”
悦贵妃没来由生出怒意。
虞绯晚,竟敢在她面前炫耀恩宠,惺惺作态。
“陛下需要的样子,是什么样子?”语气已是浓浓不屑。
绯晚低头继续吃。
直到将自己的一份早饭都吃完,漱口擦手。
才靠在椅上,慢慢回答悦贵妃的话。
“陛下国事繁忙,忧国忧民,心怀抱负,您觉着,他需要的嫔妃该是什么样子?我们该温柔懂事,具足妾妃之德。这却还不够,因为我们不是普通的女人,而是皇帝的女人。我们心里,应该像陛下一样,装着九州山河,我们眼里,应该看得到众生疾苦。”
“后妃不可干政!”悦贵妃冷笑。
绯晚摇头:“娘娘,我们不参与国事,却该看得到国事,看得到和理解陛下的辛苦。当我们看得更远更多,就不会局限在宫廷女人们鸡毛蒜皮的争斗里,不会陷于嫉恨和愤怒,也不会陷于一时的荣宠和风光。因为那些都是浮光掠影,而我们能帮着陛下安顿宫室,助他成为一代明主,让我大梁国泰民安,才是最要紧的啊。娘娘出身簪缨之族,有着皇室血脉,一定比我更明白这些道理,嫔妾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悦贵妃微怔。
没想到绯晚会说出这样的话。
一个婢子出身,自幼没读过什么诗书的人,竟有这样的见识?
扯了扯嘴角,讥道:“又假又空,也不知是从谁那里学来的。”
“人从书里乖,娘娘,嫔妾从书里学的。嫔妾对诗词不大通,闲来读的多是史书和兵书,陛下的辰乾殿书房有很多这样的书。可惜嫔妾识字困难,一边读,一边认字,统共没读几本。若是娘娘愿意,一定比嫔妾读得更多更好,也比嫔妾更有想法。”
绯晚一边说,一边以崇拜的眼神,殷殷看住悦贵妃。
那炽热的目光,直让悦贵妃脸色微红。
如此花言巧语,若是换了旁人,只会显得很假。
可是绯晚偏是一脸真诚,真诚得令人不忍怀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