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间漆黑的暗室,前一天晚上江孤昀才刚挨过一顿鞭子,被踹断了几根肋骨,也因此而浑身发热,已经烧得有些糊涂了。
身上一身残破的衣裳,混合着干涸的血液黏在伤口上,他想他或许即将与父亲,与祖父相见,
他已经撑不住了,濮阳家的那些人也已没多少耐性,近日对他下手更像是纯粹泄愤,而不再指望从他口中套取那所谓飞叶成刀的决绝。
偏偏那一袭白衣的少年就那么笑吟吟,又带着些儿稀奇,打昏了暗室外的看守,就那么纤尘不染地走进那满室的血腥之中。
他瞧他许久,才又一副好笑的模样问:“想活吗?”
那天发生的事情,江孤昀已经有点忘了,
前院的城主府,他那位素未谋面的姑祖母大发雷霆,杀了濮阳家十几个妻主娘子,连妻主娘子都已死了这么多,更别提那些夫侍与守城军了。
而后院他所被关押的地方,那个比他稍微年长个一两岁的少年,却神色轻慢地说,
“世间一切皆是明码标价。”
“你若想活,我可以给你一条生路,但前提是,往后你这条命,不再属于你自己。”
那时江孤昀还不太懂,甚至不知那人其实是他同母异父的兄长,
只以为那人是想买他的命,而他当时根本没得选。
可如今细细一想,或许,他那位兄长,当年那句话的意思,并不是买他这条命,
而是,从那时开始,在他成为江孤昀那一刻开始,他的命,便不再属于他,
也不属于他那位兄长江虞羲。
他在买命,却是为了当年那个小王女,
为那位王女,买下了江孤昀的这条命。
后来,别人都以为,是那位姑祖母将江孤昀带走,但其实是他那位兄长,赶在姑祖母之前就已经将他救了出来。
那之后姑祖母伤得太重,一看就已时日无多。
临终之前只留下一句遗言,不是让他牢记这血海深仇,等长大之后想办法为独孤家的这些人报仇,
而是让他,“活下去。”
也是直到那位姑祖母临终时,江孤昀才终于知道,那所谓的“飞叶成刀”,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