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就只剩这么一个孙子了。”
那孩子也怔了怔,他年纪小,或许很多事都不懂,可他想起昨天深夜里,他们这些人被关在这个破烂的屋子里,
爷爷曾问他,
“乖孙儿,怕不?”
他自然是怕的,但好像也没那么怕,他还有爷爷呢。
而当时,爷爷也是像现在这样轻摸着他的头,
“咱们啊,怕是没多久可活了。”
“若真到了那一步,爷爷不会让你落到她手里的,她下手啊,疼,太疼了,你三叔那么硬气的人,落到她手里都能活活惨叫一晚上才咽气,”
“到时候爷爷得心狠一点,咱也不用怕,咱活着就是生来受苦遭罪的,往后一死了之,死了啊,也就清净了。”
爷爷当时泪眼婆娑,
他以前不懂死是什么意思,但现在他懂了。
小孩儿眼圈儿红红的,又往潘崇身边靠了靠,他稚嫩的小手脏乎乎的,全是干涸的血迹,
这么大点的孩子,也曾帮着大人们给那些磐石村的村民们收尸,也曾跟在大人后头东奔西跑,只是后来死的人太多了,就算想收尸,也根本收不过来了。
“爷爷……”
“……孙儿不怕的,”
他小小声地说,糯糯的嗓音在轻颤,又拿小脑袋往潘崇怀里拱了拱。
而潘崇笑了笑,却眼眶通红。
“娘子也不必威胁我,老夫之前也说了,那些事与我们无关,您也曾放出信香,也曾审问,信香一出理当有问必答,可您根本查不出来,不是吗。”
“无妄之灾,欲加之罪。”
说完他便将这个小孙子搂进怀中,轻拍一下孩子的背脊,可旋即那手也徐徐落在了孙儿的脖子上。
他一双老眼含着泪,多少有几分怅然。
“人说举头三尺有神明,若满天神佛当真有灵,为何苍天却始终不曾开眼?”
“人活这辈子,一辈子就够了,没有来生,没有来世,也省得再过来受罪了。”
他又是一声惨笑,可那笑却极苦。
当赫连娘子朝他走来时,他也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双颤抖的手徐徐掐住孙儿的脖子,
在不断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