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看着卫生间洗浴镜里一脸倦容的自己,想着梦醒后的一夜无眠,从想小香香开始,最后到那红影女孩,一个在回忆中,一个存梦境里,一时兴奋毫无睡意,也活该今早顶着这对比熊猫还大的黑圆圈行走。正当我还对着镜子发呆,有些缓不神来时,一梅师伯哐的一下破门而入,着实吓了我一大跳,一时没忍住,口中含着的漱口水被我给咽了下去,一股强劲的薄荷味瞬间顺着食道往外涌,又一个没控制住,我接连打了几个巨大的饱嗝,这才舒服了一些。
“师伯,我都是二十来岁的人了,你进厕所时,能不能提前给敲个门”我有些无奈,擦了擦嘴巴的泡沫,冲着一梅师伯抱怨道。
“我还不是听陈远国说你在里边漱口漱了有十来分钟,见你一直没有出来,担心你是不是被昨晚的爆炸炸坏了脑袋,万一真有什么小碎片插入血管里,及时检查出来,我也好物色下一个师侄呀,你知道的,年纪大了就怕浪费时间”梅师伯走上前来,垫着脚尖,粗鲁地扒拉着我的头发,紧皱的眉头和调侃的语气截然不同,尽然难得有一丝关心的成分在里边。
“没事儿,师伯”我莫名有些心虚,往后退了退,连忙将手中握着的小石块塞进了裤兜里,这块石头,是我昨夜做梦时无意中捏在手里的那块,竟被带入了现实之中,发生了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梦游或者精神错乱了,不然这梦境中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现实中,但我打算先压下来,等有了一些眉目再告诉师伯,免得引起大家不必要的担忧,毕竟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
“没事就好,一天别尽整些有的没的来吓我,你知道我年纪大了,经不起惊吓的,万一吓出个好歹,这么多存款可不就可惜了吗”看着我似乎真的没有什么问题,一梅师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慢悠悠地出了卫生间,顺带关上了房门,边走边说:“我叫陈远国去买了点早餐,待会我们楼下集合,这帮崽子,下手太狠了,不好好收拾收拾他们,真的让老娘咽不下这口恶气...”
到了楼下,我远远便瞧见一梅师伯和陈远国已经坐车上等我,上了车,陈远国递给我两肉包子,我也没客气,一口一个一下就给干没了,问陈远国再要,陈远国摇摇头,说本来他买了两屉,结果一梅师伯一口气就吃了十来个,让我先将就垫吧两口,中午办完事后再去吃饭。我一问才知,原来一梅师伯在爆炸前找到了一份人员薪资名单,上面的人不多,名单上有一个叫做李东顺的人,不是领导也不是财务,只是一般的车间工人,怪就怪在这里,同其他车间工人五六百的工资待遇不同,这李东顺的工资加奖金,一个月能拿个六七千,这样的薪资是有点不合常理的,但更不合常理的一点还有,从上上个月开始,这李东顺突然就给辞职了,试问,这样的一个地级市里,谁会舍得放弃如此高的收入,事出反常就必定有妖,这李东顺一定是有问题的,可以从他下手。
“早上你还在睡觉的时候我就去附近溜达了一圈,顺带打听了一下,不说,这李东顺在这一带还真是小有名气呢”虽说包子是没了,但陈远国咧着嘴笑嘻嘻地递给我一个塑料袋,里边装着半袋热豆浆,还冒着热气。
“怎么个说法?”我咕咚咕咚一口气吸完了塑料袋里的豆浆,这才觉得自己的胃得到了很好的舒缓,不再空落落的,
“这李东顺,今年也就二十七八的模样,别看年纪不大,都三进宫了,不仅仅是派出所的常客,还常年出入于各大地下场所,赌博,群殴,诈骗,一样都没落下,据说这人个子极高,身材魁梧,传闻喝酒后可以徒手抬起一辆小轿车,一个人打七八个人不在话下,但凡不动手,一动手就要断人手脚,这一点,到是和我们一梅师伯挺像的。抱着尊重事实的态度,我又多问了几家,附近的人呀,听到他的名字就如同听到阎王的名字一般,都很害怕他,所以呢,私下给他取了一个特别贴切的名字,李阎王”陈远国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他的收获,有点说书先生的感觉,也不知道这一通描述里究竟被他渲染了多少起伏精彩的情节。
“能不能说重点,还有陈远国,我是迫不得已才会断人手脚,你别说得我有什么特殊嗜好一般”一梅师伯说话表情有些嫌弃,语气也加重了几分,看来她并不高兴陈远国拿这样的人和自己作比较。
“这不重点来了吗,我听那个包子店的老板说,这李阎王以前每天早上都会过来吃早餐,每次都说下次给钱,就这样,一直白吃白喝好几年,老板很生气,又碍于李阎王的淫威,也是敢怒不敢言,啧啧啧,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可恶了,你们猜,后面这包子店老板还说了什么?”陈远国一脸神秘兮兮地问,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喜欢打哑谜,回头得叫师伯把他那臭习惯给纠正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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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店老板得有两三个月没见着李阎王了吧”
“嘿,槐生老弟真是聪明,一下就给猜了出来,真没意思”陈远国耸耸肩,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哑谜游戏里,一点都没发现我的不悦。
“那走吧”一梅师伯估计也是不想再听陈远国继续废话了。
“去哪里?”陈远国还在那儿装什么。
“你要是花了一早上的时间都还没找着李阎王的下落,那你现在就下车,先回去吧,我让槐生再去问问,兴许还能节约一点时间,我这里可不养废物”一梅师伯就是一梅师伯,每一句话都是淡淡的,声音也很稚嫩,却充满了压迫感,陈远国一下就闭上了嘴,连忙发动汽车,一股脑儿朝着目的地开去。
去的路上,我们途经老酒酒厂附近,昨晚实在过于昏暗,我并未看清全貌,今天大亮后,我才惊叹这一片工业园区的宽阔,一眼望不到头的货仓,一个接着一个的厂子,还有那一根根几人环抱粗的烟囱不停地冒着滚滚浓烟,这里大多数厂子都是新建的,崭新的大门和泥泞的道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一种荒凉的生机感从这片工业园区中油然而生。
老酒酒厂和那些新建的厂子看起来不太一样,可能是旧厂翻新的缘故,侥幸没有受到爆炸波及的残缺厂墙上写着褪了色的计划生育口号,墙头也被常年的污水侵染成了黑绿色,警车,救护车,还有消防车乱七八糟地围着破败的厂房,不时有人进有人出,是一种悲哀的忙碌。
“都这会儿了,还有救护车停在这里,是还没有找到那老保安的尸体吗?可是...”陈远国看向坐在副驾驶的一梅师伯,面露疑惑。
“人,不就是喜欢带着希望徒劳吗?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个地方就在爆炸点附近,高热再加上持续的燃烧,不要说是人呢,就算是个物件,怕也是尸骨难存了”一梅师伯耸耸肩,与昨天敬畏的态度截然不同,今天的语气,更像是在和陈远国讨论一个新闻事件,和自己毫无关系,所以看得就特别通透,也是这样的透彻,显得格外的无情。我看着坐在前排的一梅师伯,脸蛋白里透红,皮肤也是晶莹剔透,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在她卷翘的睫毛上,仿佛每一根都在歌唱青春无敌,我不禁又想起了昨晚的她,满眼的疲惫,卷曲的身子,还有那几根亮得刺眼的白发,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