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柳明诚称病避客 元子显奉命封门

祁翀停住了脚步继续道:“更可笑的是,世家、乡绅拿着原本应该交给朝廷的税钱稍微做了那么一点修桥补路的‘善举’,便轻而易举收获了声望,本就在钱上吃了亏的朝廷还要被百姓骂做无能!倘若这些税钱能够如数上交,朝廷有了钱自然可以为民做实事,哪还用得着那些世家、乡绅在那里邀买人心?

不过这些都还不是最可恨的,最可恨的是那些世家、乡绅获得了治理地方的权力之后,做的最多的事情可不是修桥补路,而是欺压百姓、盘剥佃农!

就拿这佃租来说吧,甭管丰年灾年,租子照收不误!你说粮食都交了租子,吃不上饭?没关系,借呗!当然不会白借,有利息的——义父,你知道地主向佃农放贷的利息是多少吗?本金三倍!鬼才还的上!不过没关系,本也没指望你还得上!你家还有房吧?还有自己刚开垦出来的新地吧?最不济,女儿总有吧?统统拿来还债便是了!若不答应,不好意思,断讼之权也在世家、乡绅手中,你能告的赢吗?

这也正是世家大族最喜欢灾年的原因,一到灾年便是他们兼并土地的大好时机。于是越来越多的土地集中到了他们手中,偏偏他们又仗着有功名在身不用交税,然后朝廷正税收入越来越少,那就只能在其他自耕农身上加税!国库日益亏空,百姓民不聊生,老百姓活不下去那就只剩下揭竿而起了,于是天下大乱,改朝换代!从汉至今两千多年了,不就是这样循环往复的吗?对于这样的局面,世家大族便没有责任吗?”

柳明诚认真琢磨着祁翀的话,沉吟一番后劝谏道:“殿下所虑不无道理,可话又说回来,从汉至今两千多年了都没能解决这个问题,殿下又能有什么好办法呢?隋文帝杨坚罢乡举,废中正,炀帝又始建进士科,将选官之权从世家手中收回,已经算是一大创举,结果终究还是惹来高门士族的不满,隋失其政,未必与此不相关。

不过,自五代以后,世家虽然再度崛起,但与魏晋隋唐之时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语。就比如当今的渝津崔氏、凤林王氏,与他们的先祖清河崔氏、太原王氏相比已是不可同日而语,打压一番不使其过分做大也就是了,难道还能彻底杜绝世家门阀不成?”

祁翀冷冷一笑,口唇微启吐出了几个字:“黄巢不是做过一次吗?”

柳明诚大惊失色,撩袍跪倒急道:“殿下万万不可有此心思!黄巢暴虐成性,天下咸被其毒,殿下克绍箕裘,岂能效仿反贼之所为?”

祁翀微微一愣,随后笑着将柳明诚扶了起来:“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又不是说真要像黄巢那般杀伐无度,义父过虑了!”

在祁翀的含糊其辞中这个话题便这样戛然而止了。

然而今日柳明诚再次回忆起昨日这番话,只觉得祁翀昨日与以往的表现有些不同,隐约间竟蕴含了些帝王的心思,这让他颇感欣慰。但同时,他也大致体会到了祁翀要拿世家大族开刀的想法,心中深深担忧起来。

在书房里踱了数十圈之后,忧虑实在无法排遣,他只好来找罗汝芳说话。

如今,罗汝芳又回到了大长公主府坐馆,学生依然还是柳家的孩子再加上个梁睿。梁睿自从上次护送碧玉回京后便留在了京城与柳忱同住,二人每日一同温书习字做文章,为明年的进士科做着准备。

见柳明诚来访,罗汝芳给弟子们布置了功课便来到了日常休息、待客的堂屋。

“东翁今日怎么得闲了?”罗汝芳轻摇折扇笑着揣测道,“可是来查看世子功课的?世子聪慧,用功也深,对于时政亦偶有独到之见解,文章也日渐老辣,明年春闱当可中式。”

“犬子蒙惟师训教之恩,不胜感激!不过,我今日来却不是为了此事。”柳明诚将昨日与祁翀的一番对话及心中的忧虑一一道来,又道,“殿下胸有大志自然是好事,我只怕他急于求成,反受其乱!”

罗汝芳闻言并未急于回答,沉思半晌方道:“殿下是要拿崔家杀一儆百?”

“虽未明言,但料来应是此意。不过我更担心的是,不止是杀一儆百,而是——开始!”

“您是说,殿下要将世家逐一击破?”罗汝芳也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