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三人对善望的所谓加入还抱有幻想,以为对方只是临时帮个忙,或者是卡维给他们施加的一些压力,远不至于留下那么离谱。
毕竟前一天才刚被骂过,现在派个人过来算是增加他们的竞争驱动力,很合理。而且对方人在巴黎,有学校有老师,而小组等巡回演出结束后就得回维也纳。
更关键的,这是位黄种人。
此时东亚各国还没有开启留洋潮。
离洋务运动的外派还有四年,来的是真正的凤毛麟角;离明治维新还有两年,来的都是幕府秘密官派人士。
东亚人思想封建保守,科学技术大幅度落后,学识更是无从谈起。让这样的人进入欧洲顶级外科团队,显然有点掉卡维的逼格。
他们当然不希望出现这种情况,全欧洲那么多医学博士,就算是维也纳也能捞出不少好苗子,何必要一个连法语都说不利索的东亚人。
“你的法语实在是......”贝格特身上纯正的贵族血统率先发难,“我觉得这样交流效率太低了,还不如把病史交给我们,让我们直接看效率更高。”
面对自己的利益遭到瓜分,赫曼和达米尔冈也纷纷附和。
“我也没办法,我们国家主学的是英语,懂法语的非常少。”善望按照卡维所教的办法,解释道,“你们要是懂英语的话,我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没关系,我们懂法语就行了。”
贝格特笑着走到他身边,软磨硬泡之下还是拿来了一份病历:“你回去工作吧,接下来也就不用......”
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另外两人见情况不对也纷纷凑了上来,这才意识到问题早已比他们想象得严重。
这些确实是卡维写的病史,从缜密的逻辑结构到细致的查房治疗内容,都能看出一些卡维的书写风格。只不过里面具体的意思三人都看不懂,因为都是善望手抄的英语版。
“这,这些怎么都是英语?”
“因为法语里有许多医学专业名词我不懂,所以就只能用英语了。”善望解释道,“放心,我的老师黄宽是爱丁堡大学医学院毕业的病理解剖学博士,这方面的专业名词不会有问题的。”
三人面面相觑,早就将卡维之前让他们多学英语的建议抛诸脑后了。
现在放在他们面前的是两条路。
一条让善望离开,他们得去大学医学院里找一本英法医学词典,对照着慢慢翻译。另一条则是把人留下,放下不必要的自尊心,也省去了翻译的麻烦。
不论怎么看第一条都显得不切实际。
先不谈翻译的难度,能不能找到这本词典都得两说,还不算翻译的时间。眼看着第二天就要上两台手术,他们竟然连病人叫什么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肯定不行。
三人很快就妥协了:“算了算了,还是你口述吧,我们记下来就是了。”
善望继续他的病史汇报,虽然法语捉急,但侧重点明确也算省了不少时间。
他按卡维的要求,简略说明了两例常见病人的手术,把重点放在了三人都没遇到过的异位妊娠和开颅血肿清除术上。大半年时间的磨练让三人有了远超同龄人的外科悟性,很快就明白了手术中的重点。
病史笔记、对照解剖图谱的手术过程简画,以及术前准备和术后应对,全都出现在了他们的小本子上。
但他们真正的关注点还是在于接下去的手术病人。
手术巡回展示看似重点在卡维,别人来看的也是卡维的操作和手术术式。但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以卡维在台上的风格,需要担心的还是助手。
“卡维医生的手术还是以剖宫产为主,明天下午第一台是产科病房的45床,31岁的经产妇。”善望忽然说话变得通顺许多,没有一些不必要的嗯嗯啊啊,就和一个正常的法国医生,“经诊断是胎盘前置。”
“怀孕几周?”
“胡吉尔老师判断已经36周+,马上就37周了。”
“出血量多么?”
“不多,尚在可控范围内。”善望说道,“已经在医院里住了两个月,一切都很正常。其实应该再等等,但胡吉尔老师担心她一旦顺产就会造成难以遏制的大出血,所以一直建议产妇拼一把做剖宫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