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私生子(下)

正常情况下,大多数人的思维方式都局限在个体周围。不管什么事,只要与自己无关,只要它没有像手摇式开颅钻头【1】一样扎进脑袋,他们就不会大动肝火。

比如之前在楼下围观的普通民众,看得就是一场可有可无的无聊闹剧。

可事情一旦触动到他们的情感或者利益,那么即使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会立即在他们心里引起不必要的冲动。于是所有与之相关的人都会一反往日不管闲事的态度,显出自己气势汹汹的另一面。

比如正坐在房里“商讨”73号归属权的这几个家伙。

他们所表现出来的就是这种情景。

平日里,大家见面后或许会心平气和地闲聊着一些新闻和小道消息,互相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可今天,安德烈名下的房产把他们捆绑在了一起,就像拿着难得的食物引诱着街边的流浪猫狗一样。

“我还是没想明白,这小兔崽子怎么就突然成了安德烈先生的私生子了?”

卡维看着102室女人朝向自己的手指,脸上毫无表情,但心里却忍不住给她点了个赞:确实是个好问题,我也很想知道。

身体前主人的记忆里有他的身世,自己就是个从乡下来城里谋生活的打工仔。母亲早亡,父亲三年前也跟着去了,两人和安德烈毫无交集,来Vienna后还是租了这间房子才认识他的。

安德烈对卡维的态度都维持在普通房东房客的程度,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因为一直欠着租金或许还更恶劣些。

在卡维脑海里,“私生子”这个概念就是个子虚乌有。可即使如此,他还是不愿开口否认这个“事实”。

主要原因还在于十分钟前,他在路边又一次被人用枪顶在了后腰。相同的触感逼着他重新回到了73号301室,也逼着他重新回想起了当初刚穿越时遇到的那个男人,黑衣米克。

当然,这次拿枪的年轻人要比米克再矮瘦一些,声音也没那么粗硬,可那位大律师的身材却和米克一模一样。虽然脸上刮掉了海豹胡,嘴里说的是带有柏林口音的低地德语,但做事的方式却如出一辙。

年轻人自称是律师助理,就坐在卡维身边,卡维不敢乱说话。

同样不敢说话的还有303室的老头,自从卡维回来后,他就没再说过一句话。

然而两人的沉默并没有改变现场激烈争论的情况,夏登、102室的夫妻不仅互相攻击,还都对卡维的身份抱持极度怀疑的态度。

“这不是我能说了算的,还是得看遗嘱。”

律师边笑着解释,边拿出了手里的白纸黑字,写得非常清楚:

【我,安德烈·埃德蒙,将把中央城区怀特格林大街21号以及贝辛格大街73号的两栋房产,包括其内的所有私人物品【2】,比如餐具、马鞍、马刺以及我习惯穿用的衣装和物品,全部传给我的儿子,卡维·海因斯。

我愿在他的心目中,这份来自一位普通父亲的小小遗产会显得弥足珍贵。】

“这儿是他遗嘱中的不动产部分,全部归于卡维·海因斯先生。”黑衣律师看向了身边的卡维,又看了看其他几位租客,问道,“他是卡维吧?”

卡维本名就叫卡维,从住进73号开始,所有人都知道他叫卡维。

但在他们眼里,这个卡维就不该是遗嘱里写的那个卡维才对。

“律师先生,或许是同名同姓呢。”夏登忽然提出了一种可能性,“比如我的名字夏登,全Vienna叫夏登的男人恐怕比这栋楼里的老鼠还要多。如果再算上姓,肯定也能遇上好几个。”

比喻的对象很低级,但夏登已经顾不了。

律师听后确实觉得有道理,往后翻了两页:“这儿倒是写明了卡维先生的外貌,身高是5.9英尺,139.2磅。一头棕色头发,淡蓝的眼睛,左手手臂上有一处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