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内斯抹了把脸,拿起面前的茶杯把嘴里的东西往下順順,咧开嘴道:“您知道吗?我都输,不管是打麻将,掷骰子,扔铜钱——就算是玩扑克都是输,扑克我们带来的游戏,这可是!”
杜六听了笑了笑:“那你知道你是怎么输的吗?”伊内斯摇头道:“不知道,我想,上帝已经抛弃我了,看来。”
杜六从怀里掏出三个骰子来,把一个装瓜子的小碗倒空,将骰子往里面一扔,只听叮叮几声,都是通红那面朝上。
伊内斯嗷一声道:“通杀!上帝啊,我没有下注,幸亏。”杜六笑了笑:“你这蛮子可够傻的,再看!”他拿起碗里的骰子又随手一丢,这回却是三个六朝上。
“豹子!”伊内斯再次怪叫一声,随即脸色苍白道:“您是说我掉进陷阱了吗?”杜六和身边的伴当盯着他,戏谑的点点头。
伊内斯用力猛击脑门道:“我是个傻瓜!我当然掉进陷阱了,一个人的运气不会总是那么差!”
杜六笑了笑道:“你进的这局,叫做“插羊牯”,那赌场和身边的赌客都是假的,来蒙你呢——你这半年输了能有多少?”
伊内斯脸色苍白道:“一千五百杜卡特,大概有,我算算,一千三百两黄金,差不多——我都借遍了,使团的人。”
杜六听了眼前大亮,他微笑道:“你在这胡同里谁家赌的?”
伊内斯向胡同里面一指:“就是在那家如意楼里面的一个院子——先生,我洗个澡就可以带你去。”
杜六把他从条登上提溜起来,搂着他肩膀道:“你是我的好朋友,你受到欺骗,我去替你讨个公道,没问题吧。”伊内斯连连点头道:“当然,谢谢您的帮助。”
“那要出来的钱,我要八成,你有问题没有?”杜六的下一句就将伊内斯的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由自主的哀求道:“先生,我欠了很多债务,您要是给我一半,我就能度过难关了。”
杜六听了冷哼一声,他那伴当一扬手,吓得伊内斯一缩脖子。那伴当道:“你个蛮子,白吃枣儿还嫌弃核大?”伊内斯不敢再说。
杜六带着伊内斯向胡同里走,边走边说:“你个傻子,现在人都去赌马——哪里还有正经的赌场,你被插羊牯,不冤!”
.......
在杜六领着伊内斯进赌场讨公道时,京师东北角的周王府内,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正坐在周王的书房内品茶,他对面坐在主位的大胖子王爷手中拿着一篇稿子,正在翻来覆去的看。
看完了稿子,他喝了一口桌案上的浓茶,打个哈欠道:“不好意思,钟贤弟,我这老毛病,读带字儿东西犯困。但你写的我看明白了,大才!”
那书生听周王爷如此褒奖,略带得意的一笑道:“王爷,下愚这篇《设马会以抑赌风论》可不是杜撰,这是前后调查研究了好几个月才写出来的啊。”
周王一听,忙点头道:“本王知道这事儿,钟先生辛苦,辛苦,不管事儿成不成,本王这里都有一份儿心意。”
听他这么说,他身边坐着的一个幕僚模样的人笑道:“王爷,钟先生这文章一发,事儿没有不成的道理。”
“塞罕坝大会之后,蒙古诸部接连进献名马宝马,皇上圣谟深远,将之分赐驻京的各位王爷,还不是鼓动大伙儿赛马?——王爷,您说说,第一个鼓动赛马的是谁?
周王翻了翻眼珠,回忆道:“好像是郑王。”恍然一拍大腿道:“这学究何曾骑过一天马!必然是皇上撺掇他说的!”
那书生插话道:“王爷,有比赛必然有赌盘,然后京师赛马会就因之起来了势头。您牵头,诸位王爷赞助,在大明门外建起了大明赛马场。”
“这都快半年了,皇上和朝廷也没发话制止呀!可见,朝廷也愿意开设赛马商社,让百姓买票赌马——只不过受阻于冬烘们的舆论,暂时不好大鸣大放的支持王爷罢了。”
周王的肉呼呼的大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这书生所说的事儿正是他这辈子最得意之笔。
但他捅了马蜂窝也是确凿无疑的——中国的统治者自古以来,就认识到赌博的危害。从春秋到大明,官方态度是一以贯之的,一个字“禁”!虽然禁止程度不一,但没有像这帮子王爷这样胡闹的——现在舆论普遍认为,这算是大规模聚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