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迁一听这话,便明白了,其实这件事屠滽并不是在“孤军奋战”。
以怎样的境地,能让屠滽在跳过内阁的情况下,去联络朝臣,甚至获得那么多宗藩、文臣和武勋的支持呢?
必然是暗中有人在协同。
而这个人,明显就是大明的“内相”,司礼监那三位了。
谢迁跟刘健坐下来,将屠滽所说的事情,大致一说。
刘健的脸色阴沉,似对谢迁的话一点都不觉得意外,最后由刘健接茬道:“现在只缺一个契机了。”
谢迁问道:“那你是之前就知晓,还是刚得知?”
刘健觉得自己在被谢迁怀疑,望过去道:“是刚知晓细节,之前隐约有所察觉,但料想陛下不可能毫无防备。只是现在联络的人愈发增多,甚至连宗室之人也牵扯其中,情况将会有所不同。”
“非要到这般田地吗?”谢迁显得很不甘愿。
刘健道:“于乔,你不是最看不上张秉宽吗?”
“那是……”谢迁脸色一急,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却又很着恼道,“我平时与他争,是想让他归于正道,你见过有谁明面上与人相争,是想将其置于死地的?”
刘健笑道:“自古这种事还少了吗?”
谢迁一甩头道:“可我不是那种人。”
“呵呵。”刘健又在笑。
大明以往跟张周在朝堂上拌嘴最多,甚至连朝臣都觉得是跟张周为死敌的谢迁,在这时候却好似在力保张周,这就让刘健觉得挺有趣的。
刘健笑道:“于乔,你用心诚恳,对后辈的提携很多,只是你这个人话太多,容易招人反感,你心中对张秉宽无恶意,你觉得张秉宽对你可有好态度?他是否将你当成一山不容二虎的死敌呢?”
谢迁不答。
跟张周接触少,他对张周的性格品性也不太了解。
谁知道张周是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
要去想一个靠跟皇帝结交而起家的近佞,却还是个宽容大度的谦谦君子……谢迁琢磨了一下,这似乎对张周的要求也有点过分。
刘健道:“以萧公公所言,过去两年大明朝各地的天灾人祸不断,以灾情言事,是陛下宠信奸佞所为。而李广已作古,如今对朝堂影响最大的人,是何人呢?”
谢迁摇摇头:“灾异之说,未免牵强。”
“但陛下信啊。”刘健回得很直接。
怕不是忘了张秉宽是怎么起家的吧?
他不就是靠那些灾异的事,获得皇帝的绝对信任?
现在就让他自己尝尝被灾异反噬的结果。
谢迁问道:“所以你口中的契机,是要再等一场大的灾祸?是有人在宫里放火?还是在等一场民间的疫病?再或是等入秋之前江淮等处的水灾、旱情?”
“于乔,你冷静一下。”刘健都觉得,谢迁今天的反应是有点过激了。
谢迁有点不想跟刘健正面对话的意思。
他将头别到旁处,甚至不与刘健对视。
刘健道:“如今朝野上下皆都要与张秉宽势不两立,难道在这时候,你让内阁置身事外吗?”
谢迁摇摇头,他明白,这事内阁就算是被裹挟,也要参与其中。
这才能体现内阁的领导作用。
“哪怕你真觉得,张秉宽是可造之才,那也应当给他一些教训和历练,如今两年时间,他就已是大明国公,甚至还要身兼翰林院、六部差事,有问鼎六部部堂的资格,如此的顺利,难道就不怕他将来对大明造成威胁?”
刘健也算是开诚布公了。
咱先别去计较那些人在干大事的时候有没有带我们,或者是去追究张秉宽是否真的做错事。
就说这么个人……考中进士还不到一年半的时间,就已经这么牛逼了。
这对一个年轻后生来说是好事?
就算他能耐再大,皇帝再信任,我们也各种服气他的本事,难道不怕将来发生什么“黄袍加身”的事情?
“陛下用张秉宽,到了执意而不听他人意见的地步,无论是对大明,还是对陛下,对朝野,甚至是对张秉宽,这都不是善事,这才是朝野上下万众一心的原因。”
刘健算是在为朝野中人的联名参劾做解释和铺垫了。
谢迁冷冷问道:“若是张秉宽反攻,且被他得手呢?”
刘健道:“那他以后也不可能再得到陛下的完全信任。为他一己之私,与满朝宗藩文武作对,如此之人难道还想得到陛下的宠信?陛下难道就不会对他心生防备?”
谢迁闻言皱眉。
“于乔,你想想也就明白了,无论成败与否,都是对陛下的警醒,哪怕陛下一时没想明白,觉得是我等负了朝廷,但时间会解释一切,陛下会明白我等的苦心。”
刘健道,“此事的机会也只有一次,谁又知晓陛下心目中,给张秉宽此番回朝,是安排的如何差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