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难堪啊,确实难堪啊!”
高拱仰着头,喟然叹息道:“我高拱为官数十载,何曾受过如此大的耻辱!阉寺小人,老夫与他誓不两立!”
高仪连忙劝道:“新郑公,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只要入了阁,立稳根基,自然就能与冯保小儿周旋到底。
阉寺小人,终究不是正途大道,不足为患啊。再说太子英明,不会被阉侍蛊惑,新郑公不必担心。”
高拱长叹一口气,“是啊,太子英明,怎么会被阉侍蛊惑呢!”
西苑的太子殿下,就是太英明,我有些吃不消啊!
高拱为官数十年,又曾经身为裕王府侍讲“总教头”,跟严党一系斗来斗去,维护着裕王,官场争斗的套路还是懂的。
虽然脾气太急,有时候一上头就不管不顾。但是冷静下来,细细一琢磨,很多事情都能想得通。
太子殿下跟先皇嘉靖帝一样,城府深沉,十分精明,身边用的那些内侍,各个都聪慧能干,但没有一个敢肆意妄为的。
冯保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兼提督东厂,权倾朝野,可他肯定不敢背着太子做出皇史宬三子在左顺门摆碗乞讨的事来。
他真要是敢那么做,太子在太极殿当场就会察觉,二话不说就会叫人把他拿下。
如此看来,冯保是奉了太子的意思,“恰到好处”地搞了这么一出,目的就是要敲打自己。
为什么敲打自己?
难道自己头铁,嘣嘣的敲起来好听?
高拱在换衣服的时候就想明白了,太子殿下是不满朝中有人还在揪住整饬诸藩宗室的新法不放。
这些人接连上疏,打着彻底铲除宗室弊政的旗号,想堵死宗室参政的路子,这让太子殿下很不高兴。
他现在的思路很明确,多管齐下,扶植新旧勋贵、国子监、宗室,拼命地往中枢和地方掺沙子,牵制科试出身的“正途”文官。
高拱虽然也站在士林文官这边,但他更需要考虑自己的切身利益。
科试正途文官们虽然人多势众,却是一盘散沙,分成大大小小几十个派系,还派中有派。
高党里,高仪和葛守礼关系并不和睦,高仪、葛守礼跟张四维、王遴根本尿不到一个壶里。
现在朝中也没有杨荣、杨士奇、杨溥、李贤、商辂、杨廷和这样冠绝群英的领袖人物,能把大家捏合在一起,拧成一股绳。
高拱很清楚,朝中已经有很多正途文官,为了自己的利益,亦步亦趋跟随太子殿下。
那自己为何要去当那个绊路石呢?
一不小心就会被碾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