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巍回到住所,洗澡换了身衣服,急匆匆赶到国子监,他想问个明白。
刚到门口,发现这里已经被警巡局、镇抚局和警卫军的人围住。
四百多学子耷拉着脑袋,被警卫军押解出来,旁边还有数十辆架子车,上面堆满了那些学子的行李。
梁巍一惊,忙问身边的人:“怎么回事?”
“你还不知道?这些人是走了余昌德或其他人的门路,花钱买进来的。现在余昌德案发了,这些人全部被清退。”
“我就说了,这四百多学子,没一个正经读书的,整天泡在青楼妓馆里,还美名其曰参加文会。呵呵。现在好了,苍蝇狗屎全被翻出来了。”
有一个学子凑过来,神神秘秘说道:“余昌德还涉及勾连他的亲家、同乡和门生,上下联手,帮人徇私舞弊,以假冒、夹卷、泄题等方式帮人考上县学生员、秀才和举人,据悉查证有廪生一百五十七名,秀才五十一人,举人八位,遍及四府十二县。
真是前所未闻,丧心病狂啊。事发后,余昌德那些同窗好友,翰华清流们都与其割席绝交,纷纷指责唾骂他!”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梁巍听着这些议论,脸色红一阵青一阵,羞愧、绝望充斥着他的心,他感觉二十多年的三观完全崩塌了。
他悄悄来到国子监某一处,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哭声引来一位中年文人,清瘦峻刻,穿着一件灰不溜秋的夹棉衫袍,身后跟着一位二十多岁的男子。
“你在这里哭什么?这个大个人,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中年文人走到梁巍跟前,弯腰好奇地问道。
“你不是国子监的人,不懂。”梁巍看了他一眼答道。
“我怎么就不懂了?”中年文人看梁巍停止哭泣,好奇问道,“非得国子监的人不成吗?”
他看着梁巍拉扯着衣袖,准备搽拭眼泪鼻涕,一把拉住。
“你衣服这么新,用我的衣袖搽拭。”
啊?
梁巍愣愣地看着他。
“我这身衣衫穿了个把月,再不洗就重得穿不住了,你用它搽拭,免得搞脏了你新换的衣衫。不过我这衣袖就是太硬,有点刮脸。”
这位先生的思维好奇特啊。
但他还是不好意思拿这位中年文人的衣袖去搽拭,只好用手胡乱抹了一把。
中年文人再问原因时,梁巍肯说了。
巴拉巴拉,说他以前如何崇拜余昌德,结果就是个假道学,现在偶像塌房,他这个铁粉心碎了。
中年文人呵呵一笑:“这些所谓大儒,阳为道学,阴为富贵,被服儒雅,行若狗彘。真正的治学在于知行合一,想到了去做,或者还没想到,先坚持去做,做到了也就想到了。
那有像他们的,什么屁事还没做,先说在前面,一顿吹嘘,把自己吹成大儒。这样的人,别有用心!”
说完,他拍了拍梁巍的肩膀,“小子,不要自暴自弃,为什么一定要有人做你的榜样?你完全可以做自己的榜样啊。
天下无一人不生知,无一物不生知,亦无一刻不生知。只需清净本源,人皆可以为圣。”
梁巍眼睛瞪圆了,好一会才弯腰拱手,颤声恭敬问道:“敢问先生大名。”
“在下李贽李卓吾,奉令旨来接管国子监。这位是我的同乡和学生,李廷机李尔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