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舒友良的禀告,蔡国熙大吃一惊。
徐璠来到松江府衙门口?
他来干什么,兴师问罪?
那也太嚣张了吧,应该不是。
来赔礼道歉?
蔡国熙看了一眼海瑞。
如果徐大公子真的来府衙门前道歉,那他肯定是慑于海青天的威名和压力。
海瑞神情如常,开口问道:“徐大郎,他一个人来的?”
“不是的老爷,不过现在跪在府衙门口的只有他一个人,赤裸上身,背负荆条。徐府其他人,在远处站着。”
海瑞笑了,“徐大郎这是要负荆请罪啊。”
他探头往窗外看了看天,“太阳不是很烈,那就让徐大公子,再多跪一会。舒友良。”
“小的在。”
“你看着时辰,半个时辰后再来叫老夫。”
“是,老爷。”
这是要徐大公子徐璠在太阳底下,众目睽睽中,再跪半个时辰?
蔡国熙迟疑地问道:“刚峰公,为何不见好就收?”
海瑞瞪了他一眼,怒其不争地训斥道,“蔡知府,你们啊!叫老夫说你们什么好。该挺身而出时,伱们惜身顾名。好容易被逼得奋起一搏,刚取得点成绩,就嚷嚷见好就收。
如此迂腐不堪,你们来做什么官啊,沉下心去做学问好了。做官就要做事,做事就要学会做人。
做人做事,要心欲小而志欲大,智欲圆而行欲方。”
蔡国熙被训得满脸通红。
说实话,他在这件事里,立场确实没有那么高大上。
如果说徐璠是被潘应龙给忽悠瘸了,蔡国熙却是别有用心。
徐府这些年侵占许多田地,蔡国熙知道的一清二楚。
徐璠在隆庆元年,气势如虎地“买”下五万多亩田地,必须要到府县衙门过户用印,蔡国熙也是清楚的。
他先是隐而不发,就是得了潘应龙传递过来的暗示。
海瑞不久就要到苏松,千载难逢的大好良机,到时候抓住了,利用海内闻名的海瑞和徐府,好好做一篇文章,刷一刷名声。
杨金水陪着海瑞出上海来松江华亭县,潘应龙肯定是知道的,然后派人悄悄给蔡国熙递了消息,他才巧到好处地惊天一跪,闹出这么一桩公案来。
只是蔡国熙万万没有想到,这桩公案里,海瑞、徐阶等人都是高人,一眼就识破了他的小伎俩。
他骤然发现,其实自己跟徐璠一样傻,都是被别人利用的棋子。
蔡国熙连忙请教道:“刚峰公,让徐大公子在府衙门前跪半个时辰,合适吗?”
海瑞没好气地说道:“徐大公子来这里负荆请罪,你觉得会是谁的主意?”
蔡国熙愣了一下,马上答道:“徐首辅。”
“对了,他亲老子发了话,不跪上半个时辰像话吗?”海瑞语重深长地说道,“春台兄,老夫图的不是意气之争,图的是让徐府尽可能多的吐出田地来,还给失地的百姓。
徐公现在还是内阁首辅,要让他心甘情愿地归还田地,除了逼推,还要顺拉。徐府要体面,我们就给他体面,只要他们愿意归还田地就行。”
蔡国熙还是不懂,“刚峰公,让徐大公子跪半个时辰,就是给徐府体面?”
“春台啊,徐大公子不代表徐府,徐首辅才代表徐府。你在徐府门口一跪,徐府惹了众议,失了体面,徐首辅脸上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