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敬修鼓足勇气问道:“父亲大人,儿子不解。”
“不解就问,大善焉。”张居正捋着胡须点点头,“伱们可知,程朱理学现在为大明儒学正统,为何?”
“儿子不知。”
“是因为太祖皇帝喜欢,觉得它好,故而将其定为科试内容,于是天下读书人都钻研程朱理学,视其为正途。
数百年过去了,前宋偏安窘迫之时的理念,不再适合我煌煌大明了。”
张敬修和张嗣修脸色一变。
张居正看在眼里,淡淡一笑:“你们是我的儿子,这世上,不会构陷的恐怕只有父子之间了。
有些话,老夫只跟你们说,出了这间屋子,一概不认。你们要是说出去,老夫只会骂你们胡言乱语,危言耸听!”
张敬修和张嗣修听出话里的意思,连忙答道:“儿子谨听父亲大人的教诲,铭记在心,绝不外传。”
“为父立志要革新除弊,力挽狂澜,为大明起衰振隳,再建盛世。曾经游历地方,遍见各处豪民有田不赋,贫民曲输为累,民穷逃亡,故额顿减。有心整饬,屡屡受挫。
此前为父以为,根源在吏治。吏治不正,新法难行。后来才明白,吏治只是表象,思想才是根源。”
张敬修和张嗣修大为震惊,却听不懂是什么意思。
张居正捋着胡须说道:“按照太子殿下的说话,如同相由心生,思想是一个人,一个群体所言所行的根源。对于名士,思想就是学术根基;对于官员,思想就是治政理念。
思想不正,理念不端,吏治再纠,也不过一时之策。只有清本正源,才能长治久安。”
张敬修听出意思来,“父亲大人,难道太子殿下要废程朱理学?”
“与时俱进,殿下此言说的极是。从董仲舒独尊儒家,到东汉谶纬之说,再到前宋程朱理学,尔等读过经书和注解,与前周孔子所言,相差甚远。
太祖皇帝北驱胡虏,光复神州,以稳定恢复为首要,所以太祖皇帝选择了程朱理学,以静制动。现在大明千疮百孔,危机四伏,需要革新除弊,那么新从哪里?
必须从新的思想中来!”
张居正看了一眼听到晕晕乎乎的两子,继续说道:“你们现在不明白,没关系,以后终究会明白的。你们记住一点,以后能做官的,靠得不再是程朱理学,而是阳明心学和李贽新学。”
张敬修和张嗣修心中一惊,开始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连忙拱手道:“儿子们知道了,一定牢记父亲的教诲,用心学习。”
“好!”张居正欣慰地说道。
仆人在门外禀告道:“老爷,潘先生、曾先生、余先生和王先生请到了。”
“好,快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