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知道老刘喜欢古书,前阵子那帮机务段的人来,送的那些礼物,都被老刘给退还了过去。”
方师母跟陈雪茹打了声招呼后,接过装有古书的牛皮纸袋子,将两人领进小院里。
李爱国来过刘家好几次,也不拘谨,四处瞧瞧没看到刘国璋的身影。
方师母帮忙倒上茶水,满怀歉意的说道:“今儿是周末,他本来应该在家里等着你的,可是研究所临时有事,一大早就去了。”
李爱国知道刘国璋当上铁道研究所的副主任后,工作比较繁忙,但是没想到会忙到这种程度。
“工作关紧,老师现在责任重大。”
“你等着,我帮你打个电话问问什么时间回来。”方师母眼睛很毒,这会也看出来,李爱国是有事儿找刘国璋。
她招呼两人坐下,推开隔壁屋子的门,进去打了一通电话。
片刻之后。
方师母推门而出,叹口气:“估计今天是回不来了。”
听到这话,李爱国惊讶的问道:“老师这么忙吗?”
“别提了,自从他当了副主任,整天在研究所里加班,曾经连续一个多月不回来。我劝了好几次,让他注意身体,他反倒跟我急。”
“那倒像是老师的性子,解放前老师带人搞活动,为了制作宣传标语,也是忙活到深更半夜。就连我这个小萝卜头,也被他老人家抓了壮丁。”
李爱国提起以前的事情,方师母心中的那点怨气很快消失了。
当初她之所以冲破家庭阻拦,嫁给刘国璋。
不就是看上了他身上那股拼命的劲头吗。
几人闲聊几句。
陈雪茹跟方师母拉了一阵闲话,李爱国记挂着图纸的事情,就起身告辞。
“师母,我还有事情找老师商量,就不在这里多待了。”
“去吧,正事儿关紧,以后经常带着媳妇儿过来,就可以了。”
方师母也不是那种计较的人。
站起身进到屋里,取出一个木盒子。
抚摸着盒子,她的脸上露出忧伤的神情,犹豫了片刻,还是递给了陈雪茹。
“你们结婚的时候,我身体不好,没能参加。这算是送你们的新婚礼物了。”
陈雪茹感觉到盒子里的东西,有些不一般,抬起头看看李爱国。
接到李爱国肯定的眼神,她这才缓缓打开。
盒子里是一块圆形白玉佩。
玉佩一面凸雕一只立姿小兔,另一面凸雕篆字“卯”。
圆形佩上部镂雕出廓,形成双夔龙戏珠钮。质地细腻、色泽湿润、莹和光洁。
李爱国现在也是古董行里的老手,一眼就看出这块玉佩不凡。
陈雪茹虽不懂玉,但是看到从李爱国凝重的神情中也意识到了这点。
“师母,实在是太贵重,我不能收。”她合上盒子,就要递给方师母。
方师母拉住她的手,拍了拍道:“这块玉佩是我老祖母传给我的,穿女不传男。
我跟老刘本来有个闺女,只是那时候局势混乱,你老师跟我被人缉拿。
只能将女儿寄存在亲戚家里,前往大西北投奔组织。”
事情过去十几年了,现在提起来,方师母脸上还是浮现出浓郁的忧伤。
她的眼角浸出泪水,抹了抹眼泪接着说道:“好不容易等到解放了,我们重返京城,想要寻回女儿,却发现那亲戚一家,早已死在了乱兵中我那女儿要是还在的话,年纪跟你一般大小。”
“这块玉佩,你就收着吧,算是帮我了了心愿。”
陈雪茹是个善良的姑娘,了解到这段悲伤的往事后,将盒子紧紧攥在手里,冲着方师母重重点头:“师母,以后我就是你干女儿!”
“好孩子!”方师母脸上的忧伤逐渐消散。
出了刘家。
陈雪茹抱着盒子,还在想方师母女儿的事情,心情有些沉重。
“爱国哥,干娘的女儿实在是太惨了,那么小的年纪就”
她现在也结了婚,马上是当娘的人了,太能理解方师母的感受。
“是啊,所以咱们只有努力工作,将祖国建设得更加富强,才能避免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子孙后辈身上。”
李爱国停住脚步,神情坚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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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到自卸车厢的重要性。
李爱国将陈雪茹送回去后,就骑上自行车直奔铁道研究所。
建国以来。
上级领导就意识到铁路运输的重要性,将铁道技术的研究提上日程。
为此。
接收并改造了原北平铁路技术研究所,于汤山成立铁道技术研究所,由交通大学校部领导。
后来又陆续成立了京城铁道技术研究所,大练铁道技术研究所。
到了五零年。
为了进一步集中力量,重点攻坚铁道技术,又在京城的青塔院(京城铁道管理学院附近),购买四百亩地,将京城、汤山、大练三地人员和设备搬迁集中于京城,成立了铁道研究所。
铁道研究所直属铁道部管辖,级别很高。
门口站岗的保卫干事,都是荷枪实弹。
距离很远,看到李爱国骑着自行车走过来,保卫干事神情警惕起来,冲他打个靠边的手势:“同志,禁止闯岗,请出示身份证明。”
李爱国捏捏车子闸,双脚耷拉子在地上,从上衣兜里摸出工作证件,递过去。
“我叫李爱国,是来拜访刘国璋副主任的。”
保卫干事接过证件,上下打量李爱国,觉得这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也不像是坏人。
“你预约了吗?”
“这个倒是没有,我是刘副主任的学生。”李爱国无奈的笑笑。
“对不起,同志,没有预约,我们不能.”
保卫干事将证件递回来,就要将李爱国拒之门外,不远处一直盯着这边的黑脸队长,走过来。
“等等,小王,这人交给我了。”
“是!”
黑脸队长神情和煦:“这位小同志,你说的那个刘老师,长什么模样?”
“国字脸,浓眉毛,走起路来喜欢大喘气,这是因为他在解放前的活动中,受过重伤.”
跟那人的特征对上了,黑脸队长的脸色顿时热切起来:“你等等,我现在就跟刘副主任挂电话。”
回到岗亭里接通了电话,听到刘副主任激动的声音,黑脸队长心中一阵后怕。
刘副主任虽不是铁道研究所的一把手,可是由于资格老并且背景深厚,自从入职铁道研究所,就大权在握。
虽然他们按照规章制度,完全可以将那年轻人拒之门外。
但是。
哪里能没有人情世故!
“李爱国同志,刘副主任就在办公室等着你,请你跟我来。”
在黑脸队长的引领下,李爱国步入铁道研究所。
由于这里是新修建的。
无论是建筑物还是大院里的景观,都比前门机务段漂亮太多,就算是放在后世也不显得落伍。
由此可见国家对铁道建设的重视。
刘国璋放下电话后,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看着文件上的各种数据,眉头不由得紧锁起来。
他接手副主任的位置,已经有两个月的时间,工作局面却迟迟没有打开。
下属各研究所的研究都陷入困境,直属的第一研究小组更没有成果。
照此下去。
个人的声誉受到影响是小事,也辜负了上级的期望。
倒不是说刘国璋的工作能力不行,而是这年月国内基础工业水平落后。
铁道技术又是很吃工业水平的,大部分技术原来只能从老大哥家引进。
现在想自力更生谈何容易。
听到敲门声。
刘国璋这才将文件合起来,狠狠的揉揉脸,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疲惫。
作为老师,实在是不愿意在学生面前丢脸。
“是张队长啊,谢谢你了。”
“领导,客气了.”
送走了黑脸队长,刘国璋将李爱国让到沙发上,拎起铁壳茶瓶,给他倒了一杯茶。
还特意捏了一小撮茶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