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冷风如刀,呼啸掠过。
风声之中夹杂着低沉的嘶鸣。
一辆雪白辇车,破空而过,停在一处山脚之下。
这辆辇车,由八匹高大龙马牵引……车上阵纹令人眼花缭乱,华盖四周,围绕着一道道金灿流光。
“鸠王爷。”
辇车停下,风雪之中多了数道影子,这些影子一出现,便跪在辇车四周。
其中一道影子开口,声音恭敬:“自‘炽翎城’外围开始,敖婴的气息越来越弱,最后的余烬,就落在这里。”
辇车上坐着一道身材高大的年轻身影。
鸠王爷轻声道:“龙元没有反应?”
那影子有些犹豫,缓缓道:“也不知是何鬼祟,龙元已经彻底失去了感应……属下追到此地,失去踪迹,只能将麾下修士尽数散开。”
“再往南下,就是离岚山,幽源山。”
鸠王爷平静地说:“这小疯子,是逃到无序地界了,她想借着人族大阵纹师的阵法,摆脱龙元的搜索。”
“离岚山?”
影子闻言色变,诧异道:“王爷,我们还要继续追么?”
“……当然。”
辇车上男人的声音异常冷冽,还带着杀意:“在‘炽翎城’抢夺本王宝物,还想活着离开?即便她逃到大褚皇城,本王也要将她抓回来,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将她的妖心点了天灯!”
这一番话,落在风雪之中,带着浓浓的寒意。
几道影子不寒而栗。
他们知道,鸠王爷言必行,行必果!
说扒皮抽筋,就一定扒皮抽筋!
“池五。”
虽是这么说,但辇车倒也没有即刻出发。
鸠王爷坐在华盖之中,沉思片刻:“你此次派遣了多少修士?”
那道半跪雪地之上的身影,沉声道:“王爷,属下一共派遣了十四位妖修……它们去往了不同方向。”
“无需去其他方向。”
鸠王爷面无表情道:“龙心没了感应,只有一种可能……敖婴逃往人族阵纹笼罩的那片区域了,将这些人的‘妖心’给我,本王亲自动用禁术,为他们指明方向。”
池五闻言,双手抬起,奉上了一枚猩红玉令。
坐在辇车上的鸠王爷,抬起手掌。
猩红玉令缓缓浮起,落在他掌中。
嗡一声。
风雪呼啸的雪山忽然出现了擂鼓之声,原来这枚玉令内蕴洞天,震颤之下,十四颗鲜血淋漓的心脏,浮现在鸠王爷面前。
炽翎城之所以可以让麾下妖修,为之卖命,死心塌地。
便是因为他们栽培“死士”之前,会事先在妖心之中,刻入符箓。
此后。
死士无论如何修行成长。
只要激发符箓,持握阵纹主令,便可将这枚“妖心”,握在掌中。
鸠王爷看着十四颗鲜活跳动的妖心。
他平静道:“所有人,去往离岚山方向。”
这十四颗妖心,俱是一颤。
下一刻。
龙辇之上的男人,眉心缓缓裂开一道竖纹,风雪之中响起一道凄厉高亢的凤鸣。
雪山上空阴云密布,隐隐约约有猩红光芒垂落。
池五在内的几位死士,纷纷跪倒在地,彻底将头颅埋地,不敢直视辇车上的伟岸身影。
鸠王爷眉心竖纹睁开一线。
猩红火光,自穹顶垂落,仿佛照破天地,落在辇车之中。
他抬起另外一枚手掌。
掌心浮现一片鲜红鳞片,熠熠生辉,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火焰。
此物……正是龙元。
天地浮现的第三只竖瞳,瞳光落在龙元之上。
鸠王爷抬头吐出一片火海,熊熊火海,将风雪焚尽,最终投射出了一道极其模糊的虚影。
一个衣衫残破的女子,正在拼命奔跑,四周是银白茫茫的风雪。
“逃得挺快,竟然已经越过了离岚山界限……”
“还真想往北境长城逃?”
鸠王爷眼神之中露出冷漠的杀意。
他收回瞳光,眉心裂纹徐徐合拢,天光收敛,那片散发着炙热之息的龙元也随之敛去。
“所有死士,听我命令,前往离岚山南,怨鬼岭!”
一缕神念。
将刚刚所看到的方位,送到了十四枚妖心之中。
“不管付出任何代价,一定要拿下敖婴。”
他深吸一口气,坐回辇车之中。
“你们先行,本王……随后就到!”
……
……
“前面就是怨鬼岭了。”
谢玄衣默默行走在风雪之中。
甲庚号坠落之处,距离离岚山实在有些距离,他一路驭气而行,以神念扫视着方圆五十丈范围的雪山,寻找着当年自己留下的“剑气印记”。
当年北狩。
谢玄衣虽是在一座雪山腹地之中寻到的神明果。
但那毕竟有好几座秘境叠加。
连续数扇门户,通往“神明果”的孕育之地……这些秘境门户可不是树木,扎根之后,不会挪动。
天地之间孕育的自然秘境,没什么规律可言。
“门户”二字,只不过是人族修行者为了方便理解,取的名字。
实际上。
这些就是蕴含虚空大道法则的空间裂隙,或许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消弭,也或许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增多。
为了确保万事无误。
谢玄衣先前在那些门户之中,都留下了一缕剑气印记。
“嗯……这里的环境,似乎和当年一样,没什么变化。”
一路掠行。
谢玄衣神色平静。
若干年前,他便来过这里一趟。
每次北狩的范围,都不是固定的。
当然,即便定死范围,谢玄衣也不是一个守规矩的人。
“如果没猜错,或许还要深入离岚山……才能看到当年的印记。”
正当谢玄衣准备加快速度之际。
神念范围之中,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
谢玄衣怔了一下,旋即皱眉握紧伞剑。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人?
按理来说,北狩云船应该会在离岚山停落才对,这是大褚皇族的暗卫,在寻找自己么?
下一刻。
风雪在视野尽头散去。
谢玄衣面前不远处,出现了一个跌坐在雪地之上的可怜女子。
“……”
风雪呜咽。
女子坐在地上,楚楚可怜,她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薄的红衫,衣衫还接近破碎,发丝垂落。
但一张面颊,却端的是国色天香。
在谢玄衣此生所见女子之中。
应该只有姜妙音,能与其相比。
雪白肌肤,大红衣裳,与冰天雪地形成鲜明对比。
谢玄衣沉默地看着眼前女子,他又沉默地看了看四周林立的石碑。
怨鬼岭,之所以叫怨鬼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