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的日子贫苦且无趣,唐国近些年的赋税改来改去,百姓疲于奔命,幸而亭长发了新犁,告知大家如何耕作能获得更多收获,不然怕是更难过了。
朝阳未升,徐喜便下了地清理杂草,妻子李婉则生火煮饭,几个孩子呼呼大睡,除了家里的粮米所剩无几外,一切都很美好。
“亭长那里在征兵,五郎还小,我去吧。”徐喜放下锄头,粗粝的面上显出几分纠结,“再过个一两年,三娘也该相看人家了,还有米也该娶妻了,我总得攒下些粮食田地。”
父母总是偏疼小儿女,李婉也不能免俗,她搅动着清汤寡水的米粥:“良人说的是,再苦还能苦过苛法实行的那段日子吗?”
自这位大王登基,律法就被改得面目全非,许多人都不明不白地死掉了,便是出门倾倒灰尘都可能回不来。
今年已过三月,大王还没有改动律法的意思,大家才稍稍松了口气。
夫妻二人沉默着,此时两个年纪小尚未分家的孩子也醒了,三娘徐盐进了庖厨帮母亲添柴,五郎徐米则下地侍弄庄稼。
乡下人家孩子多,夭折的也多,徐家还算幸运,八个孩子仅折了两个,隔壁家十个孩子死了九个,更有一个都养不活的。
吃完一餐水多米少的早饭,一天的劳作便开始了,农活繁重,食物要紧着家里的壮丁,盛到女儿碗里的米粒屈指可数。
徐盐对这样的生活早已麻木,吃过饭,便随母亲上山采摘野菜蕈子,用以充饥。
忙忙碌碌的日子好似没个尽头,徐喜带走了家中最好的衣裳奔赴军营,妻女细密的针脚也无法阻挡刀箭,只能祈望上天不要带走她们的家人。
“姓名。”
“年龄?”
“籍贯。”
......
这样的问话不知重复了多少次,轮到徐喜时他有些不知所措,负责登记的郎官并未发怒,而是温声安抚道:“莫急,慢慢来就是。”
在徐喜浅薄的认知中,官人从不会对他们这些小民和颜悦色,他不由得产生了一种不切实际的期待,或许自己能活下来呢。
毕竟死于沙场对将士来说都算是幸运,更多人死在了军需不足和自己人手上。
登记军士信息的郎官正是赵婴,唐国朝堂对此次出征皆不看好,都在等着此战大败,好借势废除新法。
整理好军士信息,赵婴走进了大帐,老将韩鱼眉头紧锁,点了点沙盘上的一处缓坡:“胡人的战术便是借助地形和骑兵的机动性发起冲锋,唐国兵士不比长在马背上的胡人,未经训练,一旦阵型散乱,就功亏一篑了。”
坐在下首的白竹目不斜视,他还没有开口的资格,只是静静听着。
老将的担忧不无道理,赵婴跪坐下来:“太尉所言极是,骑兵价高,训练颇为不易,可因噎废食也不是道理。”
韩鱼苍老的面孔抽了抽,唐王并不信任他,若不是无人可用,他也得不到上战场捞军功的机会。
可叫他做了这个主将,却不肯把话说清楚,那些马具的来处至今都是个谜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