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什么想法?”
“在东北内地那些女真人、胡里改人酋长眼里,他们和迁入内地的众多女真勐安谋克并非一路。当年大金攻占中原,起女真之众散居汉地,到现在已经八十年过去了,双方隔绝了八十年,哪有什么同族情分在?那些酋长徒然顶着详稳或移里堇、秃里的名头,其实隔三差五要出丁出粮;朝廷在中原汉儿身上榨出的钱财,可没落到他们头上。他们对大金,早没什么忠诚可言了!他们这么没命地出兵厮杀,满脑子想的就是多抢几块草场,多养几群战马,然后卖给我们换钱!”移剌楚材少年时在义州读书,倒也曾见识过一点那些乣人的作派,当下微微点头。
他随即道:“这些酋长们近来能过一点好日子,享受一点人上人的快乐,还得感谢群牧所的生意,想来他们对我方是亲近的,不过,完颜承充、纥石烈桓端等人呢?”张阡皱眉:“先生的意思是?”
“完颜承充、纥石烈桓端等人毕竟是大金国任命的将帅,而且是将帅中较有能力、较为忠诚的一批,否则也没法在过去几年的艰难里坚持下来。当日他们与我军共同面对蒙古人的巨大压力,所以才会携手站到一起。现在蒙古人西征,就如大潮从草原骤然退去,潮水退后,留下了一地的鱼虾蟹鳖,他们会做什么选择?”移剌楚材拍了拍张阡的肩膀:“你能保证,最近这几次冲突里头,没有完颜承充和纥石烈桓端在推动?你能确定他们几人没打算乘机扩充势力范围?”
“这……”张阡想了半晌,摇头道:“那几位,我不曾见着,实在不敢妄言。不过底下人大都心向我们,那几位纵有二心,难道还能闹腾出花样来?”而移剌楚材笑了起来:“这道理没错,东北内地那边,底下的详稳、酋长们不出乱子,上头的将帅就闹不出新花样。你这般说来,我就放心许多……放心去休息吧,元帅这两天一直在府里,说不定会召见你,你别急着回武清县去。”张阡告辞出来,只觉得移剌楚材忽然问到东北内地的政局,有些过于紧张了。
而移剌楚材目送着张阡的背影消失在院门以外,转而落座,翻了翻手边厚厚一叠文书。
这个位置摆放的文书,全都是录事司誊抄过来的。最近录事司和都巡检司合作,铺开了不少暗子,所以禀报的事件范围越来越广,已经开始涉及东北内地和北京路。
方才张阡所说的那些情形,在这文书里都有明确记载,双方的表述恰成印证,使移剌楚材略微放心些。
不过,文书中记录最详实的依然还是中都方向。皆因随着蒙古本部西征的消息愈传愈广,很多原先的暗流就越来越湍急,仿佛鱼虾蟹鳖都想要在退潮之后,重新分割沙滩了。
郭宁这阵子一直待在府邸里,等候妻子生产,所以他好几次吩咐,务必使中都面上安稳,莫出乱子。
移剌楚材认识郭宁三年了,还很少看到他这么温和的态度。可有些人非要不知死活地撩拨恶虎……如之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