锥子返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去。锥子气喘吁吁地跨进门来,将手里提着的黑釉酒罐,重重放到地上,酒罐的大肚子上贴着一张方方正正的红纸,红纸上用毛笔写着“闷倒驴,十斤”。
锥子放下酒后,又把挎在臂弯里的一个竹篮放在炕上,屋里立刻肉香扑鼻。
铁蛋忍不住上前看去,只见竹篮里放着一只烧鸡,一颗猪头,几方捆绑整齐的熏肉,还有一包用草纸包着的油炸花生米,将竹篮装的满满当当。
铁蛋让人找店家要来一个炕桌和几副碗筷,将竹篮里的吃食全部取出来放到桌上,让锥子去喊外边放风的四个弟兄一起进来喝酒。
锥子去店外把四个放风的手下全部找到喊进屋里,然后抱起酒罐,张罗着给众人倒酒。
四名手下把酒碗端到桌上,把油灯点燃在炕桌上放好。
收拾停当,众人便都脱鞋上炕,盘腿坐在桌前。
客栈里盘的是倒炕,曹旋和铁蛋背靠后墙,并排坐到正中,锥子挨着曹旋在下首坐好,曹旋的两名手下和铁蛋的两名手下,也都在桌子两侧和对面坐下。七人依次坐好后,把个不大的炕桌围了个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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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蛋掏出身上的匕首,从猪头上割下一块肉来,送到曹旋面前说道:“二少,先尝尝味道。”
曹旋也不推辞,伸手接过。
铁蛋又割下一块,放到自己嘴里,大肆咀嚼起来。
曹旋招呼众人,先吃些肉垫垫肚子再喝。
几人纷纷掏出随身匕首,七手八脚去招呼桌子上的肉食。
几块肥肉下肚,众人都吃得嘴角流油,铁蛋举起酒碗,扫视一圈,对着几人说道:“弟兄们,咱们能有酒喝,有肉吃,那可是因为咱们靠着旅坐这座大山,喝水不忘打井人,大哥今天不在场,咱们弟兄就先敬二少一个。”
手下几人都端起酒碗,随声附和。
曹旋举着碗说道:“几日忙碌奔波,大家都辛苦了,感谢大家的心意。来,干了。
曹旋说完,一饮而尽,众人也跟着喝完碗里的酒。
曹旋擦一把嘴角的酒渍,压低声音说道:“弟兄们,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谨言慎行,一旦暴露自己的身份,可是会引来杀身之祸,小心隔墙有耳。”
铁蛋连忙道:“对,对,刚才我一激动,有点大意了,你们可要把二少的话都记在心里。我主动认错,自罚一杯。”
铁蛋说完,锥子又给他满上一碗。铁蛋一仰脖子,一碗酒见底。
几人对铁蛋的豪放,都竖起大拇指称赞。
一碗酒下肚,大家的距离立刻拉进了,开始热络地聊了起来。
几人正喝得酣畅,房门被推开了,原来是店掌柜提着一壶开水走了进来,笑眯眯地对众人说道:“听大家在屋里喝酒欢笑,我给你们送些茶水过来,有什么需要可是随时喊我。”
几人听了,都对掌柜的热情表示感谢,让他上炕喝一碗酒,掌柜摆手拒绝。
众人见他坚持,也就不再勉强。掌柜的放好水壶后,在屋里扫视了几眼,便匆匆退了出去。
掌柜的走后,几人继续猜拳行令,喧嚣取乐。
曹旋却有些坐不住了,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觉得掌柜看向众人的眼神有些异样,笑容也很僵硬,尤其是他临出门时偷偷看向自己时的目光,飘忽,闪烁。
曹旋想想,这车马大店整日迎来送往,都是些穷苦人,就连伙计都不会对这些人殷勤备至,何况是掌柜的,自己在此住的时间不短,也从没见掌柜的如此热情过。
碗里的酒曹旋再喝不下去,他看着酒兴正浓的铁蛋几人,凝神思索了片刻,然后对着锥子耳语几句。
锥子起身下地,麻利地穿好鞋子,来到门后,将耳朵紧贴门板,听着外边的动静。院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响动声,声音不大,却很杂乱,要不是仔细去听,根本听不出来。
锥子没敢开门,他拿过一个凳子,放在门后,站到上面,从门顶上开着的窗户里探头往外看去。
这一看之下,锥子不由得大惊失色。原来门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两名手持长枪的人,二人也正侧耳听着屋里的动静,要不是众人喧嚣的声音太过嘈杂,只怕已经听到锥子走至门前的脚步声。
锥子屏住呼吸,又往院子里看去,只见左右两边客房的人已经倾巢而出,正在往外走动,这些人行走时虽然蹑手蹑脚,却也步履匆匆,仓促间还不时往自己所住客房这边张望。
就在锥子收回目光准备下来的时候,发现窗户底下居然也蹲着二人。看样子怕屋里的人发觉他们,虽然没敢把头抬起来,手里的枪却是已经架在了窗户上。
锥子不敢耽搁,赶紧从凳子上下来,来到曹旋身边告诉他外边的情况。
曹旋听完,不由心中一沉,暗道:“完了,被人盯上了。”
锥子刚才的行动早就引起了铁蛋几人的注意,此时看曹旋脸色大变,都知道外边情况不妙。
众人放下手里的酒碗,问曹旋外边发生了什么事。
曹旋低声告诉众人,外边有情况,让众人一边准备战斗,一边继续发出吆五喝六的行酒令声,以暂时稳住外边监视的人。
曹旋快速穿鞋下地,将手枪攥紧在手里,站到凳子上往窗户外看去。门前持枪二人依然在警惕地听着屋里的动静,看样子只要一声令下就会冲进屋里。正在撤离的那些旅客身边有几名持枪的人在来回走动着小声指挥。
曹旋明白,自己这个屋子已经被人包围了,他们正在组织撤离无关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