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旋带着小五点一行走后,锥子也没闲着,他把徐淑婉和海棠送进屋里,然后喊来几个肢体健全的花子,安排他们把地上“刺猬”几人的尸体抬到庙外,找个偏僻处掩埋起来,剩下的花子一起打扫院落。并告诉他们,干完这些活,每人都可以吃到一大碗猪肉馅饺子。
花子们看着地上倒在血泊里的尸体,虽然都惊恐万分,可是没人敢说个不字,强忍着内心的恐惧,七手八脚地忙碌起来。
曹旋和马平不在,这几十号花子也能对锥子的话惟命是从,不敢有丝毫怠慢,可不是因为锥子要给他们吃一碗香喷喷的猪肉馅饺子,而是因为他们知道现在的锥子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拖着两道鼻涕,被人们随意呼来喝去的锥子了,现在的锥子可是敢杀人,会玩枪,还深得那两个令人敬畏的年轻人器重,若是惹恼了他,只怕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那些大脑正常的花子心里明镜儿似的,曹旋二人虽然对自己这一众花子极为和善友好,除了从不欺辱,还经常施以恩惠,但他们却是杀人不眨眼的恶人。这二人来了之后,丐头葡萄脸和兔唇都在顷刻之间死于非命,还没消停多长时间,今天又有人手持枪械,明火执仗地打进庙里,双方一番激战后,对方有数人当场毙命,而这二人却毫发无损,这样的人绝不是什么善茬。
花子们之所以能忍受百般屈辱去伸手讨要,就是为了苟且偷生,藏身于此,是为了躲风避雨,能有个落脚的地方,现在奶奶庙杀戮不断,不得安生,想在这里苟活也成了奢望。想想葡萄脸和兔唇统治此地的时候无非也就是打打骂骂,不至于要了性命,而现在的奶奶庙,则成了索命的修罗场。
昨日夜里受到的巨大惊吓,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几个脑子好使,行动方便的花子,待收拾完院子,便聚在一起私下合计,决定等吃完这顿饺子,趁着锥子不注意,便卷铺盖走人,重新去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他们的想法很单纯,自己现在还不想死,无论如何也得继续苟延残喘下去。
锥子给花子们安排完活计,他便带着工具一个人偷偷地往山上走去。锥子一直惦记着曹旋的嘱托,若是曹旋众人晚上不能回来,他必须带着徐淑婉和海棠到庙外居住。山上毫无遮拦,根本没有能过夜的所在,锥子思来想去,决定在山坳处积雪深厚的地方挖个睡洞出来,让她们在此休息,另外,给她们准备好充足的枪支弹药,以备不时之需。
锥子终于在山坳里找到一处避风的所在,在一片积雪深厚的地方挖出一个口小肚大的雪洞来,等把洞挖好,他便返回庙里,避开众人视线,把牛毛毡子、被褥等避寒衣物悉数搬来,供徐淑婉和海棠夜里在此居住。
等锥子把这一切都收拾好,返回庙里的时候,锥子娘和徐淑婉、海棠已经包好了一大堆饺子,由于包的饺子太多,屋里摆放不开,便把箅子都端出来在院子里冻着,善良的徐淑婉准备让这些可怜的花子们也过个暖心的新年。虽然锥子经历特殊,比同龄人都老成很多,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看着地上一片白花花的饺子,也忍不住吞下几口口水。
徐淑婉看着进进出出,忙碌了半天的锥子,正蹲在檐下出神地看着地上摆放的饺子,赶紧把他喊进屋里,让他歇息一下。锥子娘则心疼地给他端来一碗热水。
眼看着时间已经过了午时,几个心智不太健全的花子已经流着口水,含着手指,晃悠到伙房门前,眼巴巴地看着地上雪白的饺子,那些成年花子虽然在努力克制自己,想保持一份矜持,可依然忍不住时时从门缝里往外探视,看伙房里有没有热气飘出来。
徐淑婉把手里最后一个饺子包好,让锥子娘开始烧水,用不多时,大铁锅里宽阔的水面便沸腾起来。乖巧的锥子把一只只盛满饺子的箅子端到灶台前,递到徐淑婉手里。徐淑婉将箅子支在锅沿上稍倾,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推向洁白的水饺,饺子便翻滚着冲进热气腾腾的沸水中,锅里沸腾的开水立刻安静了下去,一串串晶莹的气泡围在饺子周围不断从锅底泛起。
海棠也没有闲着,她挥舞着手里硕大的柳条笊篱,向着沉到锅底的饺子上轻轻推去,以免锅底把薄巧的饺子皮给粘破了。随着海棠手里笊篱的不停翻动,锅里的热气不断汹涌出来,不消片刻功夫,整间屋子便充满浓雾,将屋里所有人都严密地包裹起来,几人近在咫尺,也难觅踪迹,伙房成了人间仙境。
锥子把伙房的门打开,一股冷风吹来,屋子的浓雾便汹涌着向门口挤去,飘出门框,腾空而起,热雾里裹挟着的浓郁香味,在院子里扩散开来。那是一种久违了的味道,每个花子或多或少都闻到过这样的味道,可是品尝这其中的滋味只怕很多人都是记忆中的事了。
每个厢房的门都打开了一条缝,里边有脑袋探出来,每个人都情不自禁地耸起鼻子,深嗅着空气中诱人的香味。门缝里的一张张面孔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有人说是猪肉的味道,有人说是胡萝卜的味道,还有人说是娘的味道,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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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阵阵唏嘘声,人群里有了啜泣的声音,花子们多年飘荡,侥幸活到现在,娘只能在梦里见到,家也只有在梦里才能回去,又是一年结束,他们依旧飘摇在饥寒交迫当中,又是一个新纪元的开启,他们却不知道自己脚下的路在哪里,未来依然迷茫,前途依然黯淡,人生最大的奢望还是能有好心人把手里的破碗给装满。
就在那一双双直勾勾的眼睛紧盯着伙房的时候,锥子站在门外大喊一声:“开饭了!”
花子们都被这一声喊拉回到了现实,每个厢房都沸腾起来,开怀的嬉笑声,破碗的磕碰声,门轴的转动声,欢快的脚步声,奏响了干饭的最强音。
在香喷喷的饺子面前他们没有任何掩饰,紧紧簇拥在一起,双目放光,喧嚣着,拥挤着,每个人都争先恐后地把手里的破碗往前伸去,却没有一个人敢踏进伙房一步。
站在门口的锥子看着不停推搡的众人,无奈地摇摇头,向着人群说道:“别挤,都拍好队,一个一个来。”
屋里的徐淑婉已经端出一笊篱热气腾腾的饺子,笑着对大家说道:“你们别急,人人都有份,今天的饺子管饱。”
看到徐淑婉出来,花子们都自觉地往后退去,排成一字长龙,徐淑婉给排在第一个的花子,满满当当盛了一碗,临走还不忘告诉他,吃完了可以再来盛。
花子们只把这顿饺子吃了个天地失色,日月无光,星河黯淡。他们领上饺子后都顾不上回到自己屋里去吃,而是随便找个避风的所在,蹲在地上便狼吞虎咽起来。徐淑婉几人刚准备去吃自己碗里的饺子,有几个先吃的便又提着破碗折返,口里的饺子塞得满满当当,嘴角流油,两腮鼓胀,几乎无法咀嚼,更说不出话来,双眼瞪的溜圆,贪婪的瞅着伙房里的大锅,指着自己的破碗,嗓子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忍俊不禁的徐淑婉让海棠再给他们满上,海棠眼里满是厌恶的神色,极不情愿地将笊篱里的饺子给他们端出去。锥子妈对着众人喊道:“锅里有热乎乎的饺子汤,吃饱了的,可以喝碗汤填填缝。”
有饺子吃,便没人愿喝饺子汤,一番风卷残云,花子们意犹未尽,个个摸着溜圆的肚子,看着已经见底的大锅,提着破碗,回到自己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