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看到希望的李丁,又恢复成了一个一本正经,兢兢业业,鞠躬尽瘁的革命干部形象。他从抽屉里取出纸和笔,写下一个支条,盖上公章,喊来一个干事,让他去财政所支出五十块大洋来,他要以黄崖湾乡公所的名义去慰问牺牲和受伤的队员。
大麻子伤重不治,死在了郎中家里。二麻子手上中了一枪,手掌被打穿,已经上了药,只怕就是好了,这只手也算废了。二麻子包扎好伤口后,在众乡邻的帮助下把哥哥的尸体抬回了家中,家徒四壁的二麻子没钱给哥哥买棺材,从炕上拽下来一张破席,草草的将大麻子的尸体裹了,停放在堂屋地上,此时早已冻硬了。
李丁让二麻子找来香和纸钱,来到大麻子头前,上了一炷香,烧了几张纸钱,对着大麻子的遗体鞠了四个躬,并用无比沉痛的语调说道:“大麻子,你一路走好,你不会白死,我一定要剿灭匪患,告慰你的在天之灵。”
李丁祭拜完,从兜里掏出来五块大洋,递到二麻子面前,告诉他人死为大,让他给哥哥买口好点的棺木,把哥哥厚葬了,让逝者入土为安。等二麻子伤好后,让他继续去乡自卫队上班,这几天在家休养算工伤,乡公所一样会给他计酬。
二麻子的右手上裹着厚厚的纱布,脖子上吊着绷带,将右臂挂在胸前,只有左手还能行动自如。他毫不犹豫的接过李丁递来的钱,看着手里白花花的五块大洋,悲喜交加,早已泣不成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着自家的不幸,让李丁千万记得给他哥哥报仇雪恨。
李丁耐心地安慰着二麻子,让他节哀顺变,他们兄弟的血海深仇,自己一定会记在心上,为他们讨回公道。
乡自卫队队长碍于李丁的面子,帮他的小舅子演了一出戏,没想到却惹祸上身,差点被人打残,被郎中包扎的粽子一般的队长躺在自家炕上不停地长吁短叹,后悔自己的决定太过鲁莽。
当队长看到李丁前来看望他时,只是抬起眼皮瞟了李丁一眼,一句话都没说,他心里有气。
李丁也不着恼,搓着双手,努力做出一副羞愧的样子,上前说道:“老弟,让你受委屈了,都是我那不成器的小舅子,不仅骗了我,也坑苦了你,谁知他的无心之过竟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来,这事我一定饶不了他。”
队长不冷不热地说道:“李主任言重了,怪不得别人,是我头脑简单,把所有人都当朋友。人家把我往火坑里推,我还以为是人家要请我吃烤肉呢,就是人家把我卖了,我还得给人家数钱,以我这智商,什么时候把这条小命搭进去都不知道。”
李丁来到队长身边,讪讪地说道:“老弟,你要是觉得心里委屈就拿你老哥撒撒气,都怪我一时糊涂,听信了这小子的谎言,但是现在事已至此,已经毫无挽回的余地,也只能将错就错下去了。若是到时候被外人知道内情,说是一个堂堂自卫队队长和农委会主任沆瀣一气,坑骗外乡人,只怕你我二人不仅乌纱不保,还会被投进大牢。我已经干了快二十年的乡长,去留已无所谓,只是可惜了老弟你的大好前程。哎!都是我的错,我这里向老弟你赔礼道歉了。”李丁说着从兜里掏出五十块大洋来,这可是自家的真金白银。李丁知道,到这份上,花钱能把事摆平已经是万幸了,再不能吝惜钱财了。
队长听着李丁话里有话,明着是在安慰自己,实则是在暗中威胁,这个老滑头,真是滴水不漏。自己日后还得在自卫队混,不能和他闹翻了,另外看在大洋的份上,也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了。
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队长挣扎着把李丁伸过来的手臂挡了回去,假意推辞道:“李主任,你这是什么意思,见外了啊,我们兄弟之间用不着这个,偌大的乡公所平日里就数你我兄弟最为交心,大事小事,经常仰仗老兄帮衬。老兄你放心,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我们始终是一个战壕里的兄弟,不能大难来临各自飞,你放心好了,这事我知道该怎么处置,日后上级问起的时候,我也知道该如何应对。”
李丁推开队长的手,把大洋塞到他手里,说道:“你我兄弟还说这些客套话干什么,让老弟你遭受这一番痛苦,我于心何忍,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只管把这大洋留下,安心养伤。我很快就会把歹人绳之以法,为兄弟们报仇。”
李丁和队长又客套了几句,从他家里辞别出来。李丁长吁一口气,队长知道事情的真相,他是最大的隐患,现在收了钱,日后便不会和上级吐露实情,让这事永远烂在他的肚子里。只要他能咬死此番剿匪源于土匪上门盗走他的坐骑,这祸水就泼不到自己和疤脸身上,疤脸的介入那是举报有功,见义勇为。
李丁又轮番去了每个死伤队员的家里,分别留下几块大洋和一番安慰的话语,并告诉他们乡公所一定会为这些牺牲受伤的同志报仇。这些善良的家属,看到李丁登门慰问后,心中的不满情绪便都烟消云散,只是沉浸在失去亲人的凄苦中。